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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張亦松看出水靈兩口子的彆扭,知趣地告辭,臨走時給老太太留話道:「大嬸,您住院有什麼事就跟我直說,別看我離開這好幾年,可我心裡一直是拿您當自個兒媽看的,您有事就吩咐,只要能辦的我一定辦,不能辦的我也想辦法辦!」老太太感動得連連答應,幾乎要熱淚盈眶了。

  看張亦松走出了門,老太太輕輕歎了口氣:「哎,你瞧瞧小松出息的,這人和人真是不能比呀。」說著,不自覺地看了範磊一眼,範磊聽不下去,端起老太太換下來的一盆髒衣服,拿到水房去洗。水靈埋怨了母親一句,也跟著走出去。

  看著丈夫悶聲不響地拿衣服當仇人一樣狠狠搓洗,水靈知道他心裡憋屈,只得有一搭沒一搭地引他說話,可範磊並不怎麼搭腔。水靈無奈,只得解釋道:「在醫院碰上的,我也挺意外的,也就隨便聊了幾句……」範磊一聽,憋不住了,立馬打斷水靈的話頭:「哎,哎,哎,你可別跟我說你們聊什麼了,我可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男人,我是很大度的!這個夫妻之間嘛要信任,最重要的就是要信任,這個……不是說了嗎,人這心裡是允許有個小鐵盒的,可以放點那些個什麼……」

  水靈看他故作大度,禁不住笑了起來,拿過洗好的衣服去晾。範磊在身後叫住她,試探地問道:「那什麼,咱家存摺上那錢,你,你沒放你心裡那小鐵盒裡吧?」

  水靈猛地轉身,盯住範磊的眼睛,半晌,很溫柔地對丈夫說:「我真是偶然碰上的。還有,錢和這事一點關係也沒有。真的。」

  範磊輕出一口氣,低聲道:「那我就放心了。那錢是給兒子上學用的,你要是給了他,那你肯定是有了外心,你和他,還有小水,你們三個……」

  還沒說出口的話被水靈嚴厲地截住了。范磊看妻子真生氣的樣子,訕訕地住了嘴。

  水靈緩和了一下語氣,伸出一隻手握住丈夫滿是肥皂泡的手,一字一頓極為認真地告訴他:「永遠不會有什麼我們三個!你、我、小水,咱們才是一家!」

  5

  北京這邊,海洋剛陪著岳父岳母把謝言母女從醫院接回了家。家裡被謝楚德佈置得喜氣洋洋又卡通味十足,還特別地掛上了一條寫著「歡迎貓貓回家」的橫幅。下午再添置年貨,晚上加上小蔡夫婦一起,熱熱鬧鬧吃一頓團年餃子。海洋跟父親也通了電話,知道那邊一切都好,謝言也跟公公在電話裡為不能回去過年賠了不是,還親熱地講了好半天,說等貓貓長大一點、結實一點就帶她回去看望爺爺奶奶。本來這個除夕在所有人看來都將是圓滿的,所以又接到姐姐的電話,知道母親的病情有了起伏,海洋一瞬間都有點懵了。

  從後來接過電話的大姐夫口中得知母親又回了重症監護室,並且,聽他建議自己最好還是回去一趟,海洋馬上從回或不回的選擇中做出了決定。大姐夫這個人儘管在官場裡混久了,官味濃了些,可做事還是比較老成持重,看事情也比較客觀,他既然說自己應該回,必定是母親情況不好。這麼一想,海洋跟大姐夫說定了馬上回去,又迅速訂了飛去大連的機票,

  掛斷電話,他看到謝言難掩失望地看著自己,岳父母也是滿臉無奈,他心裡湧起濃濃的歉疚:「對不起,言言,爸媽,我還得回去,我媽……」

  謝楚德點頭示意他不用再說下去,只充滿理解地說:「快收拾東西吧。」

  喬家的年夜飯就在大倉醫院的重症監護室裡簡單地擺開。病房的小桌子上,雞、魚、豆腐和肉一應俱全,都用小碟子裝著,紅紅白白色澤也算鮮豔。外面不時傳來熱烈或零落的鞭炮聲,病房裡卻安靜得像處在另一個世界。

  水靈起身,拿起從家裡帶過來的一瓶「通化紅葡萄酒」,打開酒瓶,把酒斟滿一個個小杯子,再由範磊分別交到父親等人手上。大家都拿完了,水靈又多倒了一杯放在桌上,輕聲說:「這杯給媽。」

  喬戰勇把酒杯往高處舉了舉,朗聲道:「來,大家喝一口,就算過年了。希望來年咱全家都健健康康的,沒災沒病!」話沒說完,老爺子眼圈就紅了,他自己首先把酒一飲而盡,海洋幾個也隨著父親把酒喝光。

  病房裡的日光燈管發著冷冷的白光,氣氛很沉鬱,仿佛半空中有濃重的烏雲,沉沉地壓在每個人心上。或許是不尋常的氣氛讓小水感到有點緊張害怕,他走到水靈身邊,倚在水靈懷裡,有點緊張地問母親:「媽,姥姥會死嗎?」

  范磊頓時呵斥兒子:「去!臭嘴!」小水委屈地看著父親,不敢說話。然而小水的話卻讓全家人都必須去面對一個他們不能回避的問題,大家心頭的愁雲慘霧更是濃得要滴出水來。

  半晌,喬戰勇緩緩地說:「你媽沒病那會兒,我們倆去看了塊墓地,還下了定金。後來她也讓楚先生去給看過,說風水還行,能旺子女。」所有人都不吭氣,水靈聽不下去,難過地哽咽道:「爸,您別說了!」

  老爺子也不禁心下難過,稍頓一下,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好,我不說了,咱大年下的不說這些不吉利的話。我就是想告訴你們一聲,別讓你們再為這事瞎忙活。」

  除夕就在一派慌張、忙亂和心不在焉中過完了,舊的一年也隨之揭過。在病房裡看著楊主任為仍然昏迷的母親做例行檢查,大家都祈禱新的一年可千萬別再有這麼波折了。

  然而願望總是美好的,生活卻該坎坷就坎坷,並不因人的意志而有所轉移。母親的病情倒還算穩定,喬家卻又出了件大事——沈林不見了。

  他大年初一一大早就告訴父母說不放心姥姥,要回來看看。沈致公要水蘭陪著一起去看個老領導,就給了兒子一些錢,讓他自己坐長途車回家。沒想到,當水蘭他們晚點到醫院,卻根本不見沈林的蹤影。一家人在沈林可能去的地方四處尋找,水蘭甚至從家裡翻出了沈林三年前的電話本,照著上面的號碼一個一個打給沈林的同學和朋友,也都找不到沈林的下落。

  水靈這個時候才隱隱意識到自己可能闖下了大禍。這個魯莽的少年很有可能揣著她給的那1000塊錢離家出走了。看著大姐和大姐夫著急上火互相指責埋怨,一個說當媽的40大幾了還在舞臺上瞎蹦躂,根本不關心兒子,另一個說當爸的只顧著想往上爬,沒一點良心,兩人的爭吵很快要升級成一場大戰,水靈終於忍不住坦白了沈林找自己借錢的經過。

  一家人都覺得水靈糊塗,水蘭更是氣得要炸鍋:「你可真行,水靈!他不讓你說你就不說!小孩子家一下子借那麼多錢,還跟家裡人保密,你說能是好事嗎!現在外頭那麼亂,賣什麼的沒有,你就不怕他去買個什麼毒品搖頭丸!」

  水靈抬起頭,認真地說:「不會,我相信沈林肯定不會那麼做,我從小把他帶大,我知道他是什麼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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