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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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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燈、客廳燈依次熄滅,門關上了,樓道裡再次響起「靠」、「靠你丫的聲控」和腳步聲。 空氣中甜香味彌漫,樓道裡的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一切都漸漸歸於寂靜。 月光從百葉窗葉片的縫隙灑了進來,在地板上劃出曖昧朦朧的線條,桌底,兩人先是面面相覷,又不約而同笑了起來。 莊圖南輕聲問,「你怎麼回來了?」 李佳的聲音更輕,「我想你。」 莊圖南小心翼翼地摟住李佳,李佳的聲音很委屈,「我上次和一個男生鑽桌底,向他表白,他回絕了我。」 莊圖南道,「他後悔了,後悔到跳樓,跳完樓又回來追你。」 莊圖南緊摟李佳,吻了下去。 桌下空間狹窄逼仄,兩人的身體緊貼在一起,粗重的喘息聲清晰可聞。 黑暗中,一切感官都被無窮放大,羞澀矜持被本能欲望擊潰,兩人慢慢地從桌底挪出,相擁著倒在床墊上。 李佳呢喃道,「太亮了,窗簾……窗簾……」 百葉窗被關到最暗處,窗戶依舊半開著,夜風吹動窗簾葉片,啪啪地打在窗框上。 ▼第六十五章 毛腳女婿 動遷辦雷厲風行,工作進展神速,左鄰右舍陸續搬出,12月初,李家的拉鋸戰也有了結果。 最開始,叔嬸表示李文名下的補償應該做為落戶的感謝金無償贈予他們一家,在李佳強硬反對後,表示願意給李文他自己名下補償的30%。 李佳堅決不讓李文在表格上簽字,並一再對動遷辦公室表示家人還在協商中,除非李文親自到場簽字,任何他人代簽或遞交的表格都不算數,硬生生扣住了這套房的補償進程。 在李佳的堅持下,0%變成了30%,變成了50%,變成了70%,最後變成了100%。 李佳贏了,「一換二」。 贏的過程非常慘烈,最開始時,嬸嬸發難,「誰知道佳佳爭補償是不是給她自己爭?」 李佳有力反擊,「動遷辦會直接把補償金髮到阿文的戶頭。」 一段時間後,叔叔也加入了,「佳佳有了男朋友,還是沒房的外地人,誰知道佳佳是不是想給自己爭婚房?」 爺爺要李佳保證補償必須落在李文名下,李佳提出了一個無懈可擊的方案,「讓阿文現在就去看他學校附近的二手房小套,看20平方米左右的小套,補償金一下來,就用這筆錢當首付買房,房產證上寫阿文的名字。」 這個做法完全杜絕了李佳侵佔補償的可能,爺爺站在了李佳一邊。 漸漸地,嬸嬸的說法變成了,「佳佳是想把爭來的面積給爸媽住,她自己買的房子做婚房。」 李佳並不意外爺奶叔嬸這麼想,這半年來,弄堂裡幾乎家家戶戶都有或大或小的矛盾、爭鬥,找律師打官司的也不在少數,她既然站出來爭,就必須面對這些質疑和詆毀。 李佳失望的是,整個過程中,李文儘管信任她,但他並沒有和她並肩作戰或是提供理解、支持等情緒價值,一如既往地,他等著姐姐幫他謀劃。 在這場曠日持久、血淋淋的戰爭中,每個人都在這場戰爭中暴露出了最醜陋不堪的一面。 12月初,李家動遷了,爺爺名下北外灘26平方米的公租房分到了一套楊浦區郊區80平方米的三室一廳和12000元現金。 爺奶叔嬸和堂妹一家三口搬入了楊浦區新家,以距離換面積。 居住質量大為提升,但上班遠了很多,嬸嬸怨聲載道,上班太不方便了,安置房小區非常偏僻,步行20分鐘才有公交車站,上班單程就要一個多小時。 李文拿到了12000元現金,李佳逼著李文在虹口找到一處20平方米的小套間,用12000元做首付買下這套房並租了出去,租金加李文的公積金正好覆蓋了房貸。 塵埃落定,硬撐了幾個月、心力憔悴的李佳一下子失了鬥志,蔫蔫的沒精神氣。 還沒等李佳恢復,她爸媽從東北趕來了上海——春運太擠,他們索性和同事調了班,春節值班,騰出了十天的假期來上海——看兒女,也看新房子。 1994年元旦,莊圖南和李佳沒機會慶祝他們戀愛一周年紀念日,他們趕去李家吃團圓飯。 莊圖南聽到要去李家過元旦,而且是一大家人團團圓圓過節時,一時沒控制住,瞠目結舌看著李佳,但他看到李佳也是一臉的尷尬為難,立即換了表情,「我只是遺憾咱倆不能單獨慶祝紀念日了。」,硬生生把場子圓了回來。 莊圖南心想,人才,李家比咱老莊家更是人才。 莊圖南第一次上門,必須備禮,同事們紛紛為高齡未婚的組長出謀劃策,給莊圖南開了張清單,莊圖南和李佳拿著單子跑了幾次商場,買了兩件羽絨背心、兩條中華煙、一瓶五糧液、一條火腿、一盒蛋糕、幾瓶護膚品等物,備了份中規中矩的禮。 元旦楊浦區三室一廳的新居裡,爺爺奶奶,李父李母,叔叔嬸嬸,李佳李文姐弟倆,堂妹一家三口,莊圖南共十二人把客廳擠得滿滿當當。 火腿幹絲、燜燒雞翅、東坡肉、烤麩腐皮卷,菜品精緻用心,莊圖南還專門得了一碗新女婿上門的糖氽蛋,一家人在飯桌上說說笑笑,氣氛融洽。 李父很感慨,「當年下鄉時,規定知青一輩子隻給兩次探親機會,不讓隨便回來,後來放寬了,有假就可以回來,再後來,囡囡和阿文前後腳都回來了,再過兩年,我和囡囡媽退休了,也回來了。」 叔叔道,「佳佳能幹,還給你們在黃浦區買了房子。」 嬸嬸酸溜溜道,「佳佳多少能幹,還給阿文爭來了小套間。」 奶奶笑眯眯道,「小莊,儂曉得伐,囡囡買的房子在靜安寺後頭。」 莊圖南微笑點頭。 嬸嬸突然道,「毛頭爸爸還沒結婚時就上交了工資卡,小莊有沒有幫佳佳供房子啊?」 毛頭是堂妹的小兒子,毛頭爸爸是堂妹夫,嬸嬸這句話問得貼切刁鑽,可惜莊圖南和李佳都是經常和甲方、施工隊掐架的高手,莊圖南神態自若,李佳四兩拔千斤地回復,「房子吃錢,我養房子,他養我。」 叔叔笑眯眯地問,「佳佳,這套房是不是你和小莊的婚房啊?」 莊圖南不答而答,「我今天才曉得那套房在靜安區。」 一屋人聞言神色各異,堂妹夫有心幫莊圖南解圍,繞回了剛才的話題,「知青一輩子只能回來兩次?」 爺爺和李父一起點頭,「政策規定。」 爺爺看向莊圖南,「小莊說他姑姑也是知青……」 莊圖南道,「是,我小時候沒見過姑姑,一直到知青返城大潮後,我才第一次見到姑姑,再後來,高考完,見到了姑父。」 小臥室裡,堂妹半歲的兒子突然醒了,他見沒人在邊上,哇哇大哭起來,嬸嬸示意莊圖南,「小莊,尿布就搭在架子上,你去幫忙換塊乾淨的。」 莊圖南立即起身,進屋去給孩子換尿布。 莊圖南沒有經驗,不小心把屎蹭到了床單上,他趕緊叫了堂妹夫幫忙找出乾淨床單,換了乾淨床單後很有眼色地去廁所搓床單了。 這段小插曲絲毫沒影響屋內的氛圍,客廳裡依舊談笑風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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