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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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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武峰在鄉鎮企業幹活,加班加點幹到晚上10點才解決了技術問題。 太晚了,公交車早已停運,廠長派麵包車把林武峰送回了家。 林武峰又累又困,在車上斷斷續續打了幾個盹,醒醒睡睡、睡睡醒醒得更累了,他迷迷糊糊地進家,發現室內空無一人,宋瑩不在,林棟哲也不在。 屋裡的爐子也熄了,室內一片漆黑冰冷,這是前所未有的情況,林武峰不由得一陣慌亂。 此時已近半夜,林武峰心慌意亂,他轉身向外跑,想去莊家問問情況。 林武峰慌亂之下一個踉蹌撞到了門上,東廂房裡的黃玲聽到動靜,慌忙披上厚外套,跑到院中。 黃玲支支吾吾地道,「林工,你先別急,剛才圖南打了電話過來,說棟哲現在在同濟……,林工,你先別急,我慢慢和你說,超英和宋瑩已經上了火車去上海了,棟哲和鵬飛現在正在圖南宿舍裡,他們很安全……」 星期一傍晚,莊林家院門緊閉,隱隱傳出呵斥聲、嚎哭聲。 天寒地凍,門窗緊閉,不利於鄰居們圍觀刺探八卦,但利於關起門來打孩子,黃曆運勢雲,「忌出行,宜打娃」。 莊林兩家四個大人正擠在東廂房裡聚眾打孩子。 莊超英和黃玲不好教訓外甥兒,宋瑩自告奮勇,「我來,我在同濟就想揍這兩個小兔崽子了。」 莊超英第一反應是宋瑩不該在孩子們面前爆粗口,但一抬眼看到素來精神利落的宋瑩蓬頭垢面、頂著兩個大黑圓圈,再一想到外面治安這麼亂,向鵬飛居然不止一次偷偷坐長途車到處跑,莊超英也怒向膽邊生,掄起雞毛撣喝問,「你偷偷溜出門,出去了幾次?」 向鵬飛蔫頭耷腦地回答,「四次。」 涉及到人身安全問題,黃玲著急上火了一整天了,她喝道,「超英,打!你不打我打!」 莊超英揮起雞毛撣子,狠狠打在向鵬飛屁股上,打了四下。 黃玲覺得打得不夠,一把搶過雞毛撣,可她一貫溫文爾雅,一時間居然不知道怎麼打孩子。 君子動口不動手,黃玲開罵,「你都不認識對方居然就敢上對方的車,拉到山溝裡賣了怎麼辦?我們怎麼和你媽媽交代?你大舅舅昨天急得要死,和阿姨買了站臺票混上車,在火車上站了一夜,他說他當時怕得要死,就怕你出事……」 宋瑩精疲力竭,坐在椅子上罵都罵不出來。 林武峰默不作聲,抄起掃帚一下下狠狠打到林棟哲屁股上。 星期天中午時,不止一位鄰居看到宋瑩披頭散髮向外沖,莊超英緊隨其後一路小跑,黃玲跟在後面聲嘶力竭地喊,「別急別急,咱們先打個電話。」 鄰居們已經偷偷納悶一天了,此時都豎起了八卦的耳朵。 張爺爺聽了一會兒,「林棟哲又調皮了。」 吳建國努力辨認對門小院中傳出的聲響,遺憾地對張阿妹說,「以前大家沒電視,林家打罵林棟哲、莊家出來勸架是小巷的傳統節目。林棟哲好久沒挨打了,突然又聽到他挨打,真親切。」 張阿妹也仔細聽了聽,「沒聲啊。」 吳建國很老練地解答,「中場休息,林工一會兒還要接著打。」 林武峰倒不是在中場休息中,有客人來了。 錢進——就是向鵬飛嘴裡的錢叔叔——敲響了小院的門,他來賠禮道歉了。 ▼第二十二章 我替圖南感激你 錢進拎了兩斤雞蛋糕,誠心誠意來向兩家大人道歉賠罪。 莊超英把錢進讓進屋,莊林兩家迅速收拾戰場,莊超英、林武峰一起聽聽對方的說法,宋瑩把向鵬飛、林棟哲拽到林棟哲房間補作業、寫檢討——他們曠了一天課,要補作業和寫檢討,並讓莊筱婷監督倆人。 黃玲倒了杯溫水給錢進,莊超英、林武峰目光炯炯盯著他,看他怎麼解釋。 錢進有點尷尬,「鵬飛有時在上課時間來找我,我知道他曠課了,可我覺得孩子不容易,偶爾找我只是想散散心透透氣,我就沒逼他回去上課了。昨天是周日,我又看到兩個孩子,倆人都說去上海看哥哥,我以為是大人允許的,就沒有追問,去上海那輛車的司機是我的朋友,我信得過他。」 正一腳踏進屋的宋瑩勃然大怒,「『你信得過他』,你是孩子什麼人?」 黃玲硬梆梆道,「我們是鵬飛的臨時監護人,要對他的人身安全負責,不然沒法向他媽媽交代。」 錢進搓了搓手,斟詞酌句道,「莊樺林和我下鄉的地方不遠,雖然不是一個大隊,但是是一個公社的,我們又是同鄉,心理上很親切。去年夏天,莊樺林帶了鵬飛來向我告別,說是過兩天要回貴州,以後再也不來蘇州了……」 屋裡另外四人都敏銳地注意到了錢進的用詞,「回貴州」,「來蘇州」。 錢進道,「我那時剛承包,開始跑長途,我對莊樺林說鵬飛來一次江蘇不容易,讓他跟我車去看看太湖吧,鵬飛就跟車去了趟無錫,他很高興,所以現在他偶然來找我,跟趟車,出去耍耍。」 錢進真摯道,「我剛回蘇州時,一直沒有工作,心情很苦悶。我那時經常一人走很遠,走半天再回來,我還是土生土長的蘇州人,父母兄弟都在這兒,鵬飛在這兒沒爸媽朋友,連蘇州話都不會說,我想著,他偶爾來找我說說貴州話,跟我跑趟車散散心也是好的……」 錢進平實的語句中滿是對向鵬飛真心實意的關切,莊超英心中的怒氣不知不覺中消散了,林武峰和宋瑩也不吭聲了。 錢進鄭重道,「我回去就給莊樺林寫封信,解釋一下,以後也不再讓鵬飛跟車了。」 莊超英、林武峰都是厚道人,見錢進實心實意道歉,再說此事也不能完全怪他,很快就消了氣,三人是同一輩人——錢進大概比莊超英、林武峰年輕幾歲,彼此間很容易就說到一起了。 莊超英收下了雞蛋糕,並留錢進吃晚飯,「家裡也沒準備啥,我們隨便吃點,你晚上還要出車,吃點熱乎的再走。」 宋瑩驚訝,「晚上還要出車?」 錢進點點頭,「承包費是固定的,多跑一趟就多掙一趟的錢,」 林棟哲房間裡,向鵬飛和林棟哲奮筆疾書。 向鵬飛突然「嘿嘿」笑起來。 林棟哲納悶,「你笑什麼?你檢討寫完了?寫完了給我抄抄。」 向鵬飛道,「沒寫完。」 林棟哲納悶,「那你笑什麼?」 向鵬飛道,「剛才大舅舅打我,大舅媽罵我。」 林棟哲抬眼看了他一眼,眉毛擠成八字眉。 向鵬飛解釋,「我在家闖禍時,也是我爸打我媽罵,你家也是,你爸打你,你媽站一邊罵。」 向鵬飛低頭繼續寫檢討,他沒說的是,儘管莊超英和黃玲一直對他照顧有加,但彼此間總有份距離,但當他在同濟看到兩眼通紅、渾身髒亂得像叫花子一樣的大舅舅、回家後看到氣急敗壞兼破口大駡的大舅媽時,他突然覺得了,他在蘇州也是有親人的。 黃玲和宋瑩在廚房切菜下麵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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