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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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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你想什麼,咱們哪有想的時間?這裡有多少活兒呀?我這幾天都快累死了,咱們就算是說定了,現在該你幹活兒了,我要休息幾天,這兒交給你了,怎麼幹你說了算,我走了啊……" 高走了,鐘躍民站在那裡發了好一會兒愣。 張海洋穿著件背心站在訓練廳的中央,刑警隊的十幾個男女刑警都在一對一的進行散打訓練。自從張海洋轉業後被分配到刑警隊,他就成了刑警隊的散打教練,這是順理成章的事,當初公安局選中他,也是因為看中他指揮過偵察分隊,有很多專業技能適合於刑警工作,象他這樣在部隊從事過十幾年偵察專業的轉業軍官,是最受公安局歡迎的。 刑警隊的隊員們大多數都是從警院、警校畢業的大中專生,只有魏虹等幾個人是從警官大學畢業的本科生,隊員們都很年輕,大多數是二十多歲的青年。以張海洋的眼光看,他們在院校裡學的一些專業技能都是些小兒科的玩藝,練格鬥時花架子太多,拳腳上缺乏功力,尤其是腿功很差,能踢過胸就不錯了,象轉身後擺腿這類高難動作幾乎沒人能做,這樣的功夫,對付一般的流氓小偷尚可,但要對付受過訓練的人就差得太遠了。 張海洋正在指導隊員們練習散打,正好鐘躍民有事來找張海洋,他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就笑了起來,對張海洋挖苦道:"他們是在練舞蹈吧?我怎麼看著有點兒象文革時的忠字舞,你們是在排練什麼節目嗎?" 張海洋沒好氣地說:"什麼忠字舞?我們排練《天鵝湖》呢。" 鐘躍民惡毒地嘲諷道:"那我怎麼沒看見天鵝呢?倒像是進了烤鴨店……" 張海洋罵道:"你他媽有事兒沒事兒?沒事兒趕緊走,別招我煩。" 魏虹穿著一身迷彩作訓服走過來,她見過鐘躍民,知道鐘躍民和張海洋的關係,便笑著和鐘躍民打招呼:"鐘哥,你來啦?"她轉身遞給張海洋一條毛巾:"看你這一身汗,快擦擦。" 鐘躍民笑著問:"小魏,在你們張隊手下日子不好過吧?我看他成天繃著小臉兒,事兒媽似的,扛著雞毛當令箭,這剛混上個處級,給我的感覺已經是局級的派頭了,我都替他發愁,將來真到了局級怎麼辦?" 魏虹看看張海洋笑道:"鐘哥,你們老戰友開玩笑,我可不敢搭話,要是得罪了張隊,他以後非給我穿小鞋不行,鐘哥,你喝水嗎?我給你倒水去。" 張海洋用毛巾擦著汗問:"你找我有什麼事兒?" 鐘躍民嚴肅起來:"我剛才接到甯偉大哥的電話,他母親已經報病危了,現在正在醫院搶救,咱們幫助去料理一下吧。" 張海洋立刻穿上警服:"你怎麼不早說?趕快走……" 甯偉的母親是夜裡去世的,張海洋和鐘躍民一直和甯偉的哥哥姐姐們守在床頭,老人去世以後,他們幫助料理了後事,在遺體火化前,家屬們排著隊向遺體告別時,張海洋突然也哭了起來,鐘躍民在一旁默默地看著他,既不勸解,也不吭聲。他瞭解張海洋的心情,張海洋為寧偉的事一直感到內疚,他自從轉業回來,一直忙於工作,很少和寧偉見面,對寧偉的家境根本不瞭解,如果他早知道,他會想辦法動用自己所有的關係幫助寧偉。他始終認為,寧偉落到今天這樣的下場,與他沒有主動幫助寧偉有很大關係,當年生死與共的戰友,如今竟落得這樣的下場,張海洋的心裡感到很淒涼。 鐘躍民也在想寧偉,他喜歡寧偉,即使由於寧偉的過錯使他受牽連入獄,他也並不恨寧偉。每當想起甯偉,鐘躍民總是感到一陣迷惘,感到命運的無常,他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總覺得象寧偉這種性格的人是不會俯首貼耳聽憑命運的擺佈的。很難想像,他會心靜如水地度過十五年的鐵窗生活,寧偉不是那種很在乎生命的人,但凡這種人都會在乎生命的存在狀態。如果他打算選擇另一種生存方式,憑他的身手,還是有些本錢的。鐘躍民不願意再想下去了,對付命運最好是採取順其自然的態度,該發生的事必然要發生,該結束的事早晚會結束。 鐘躍民的預感倒底應驗了,寧偉在一個有著濃霧的夜裡開始了行動,他用一條床單搓成了繩子,套住電網上的瓷珠爬上了高牆,用他事先藏好的電線接在電網線的兩端,以保證電網線被絞斷後能繼續通電,然後他用偷來的鉗子絞斷了電網線,鑽了出去。這招兒看似簡單,其實決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他把身子懸掛在四米多高的大牆上,冒著觸電的危險接上引線,稍微做出些響動就會引來兩側崗樓上的火力,他成功了,他的成功借助於過人的膽量,極強的臂力和腹肌,還有行動計畫的周密性和突然性。為了這次越獄行動,寧偉早就和一個當電工的犯人交上了朋友,他在收集電線的時候表現得極為謹慎,電線都是些不足四十公分長的線頭,他把這些線頭連接起來做成了兩根五六米長的引線。至於電工鉗則是傍晚收工時偷的,他知道,如果他今晚不行動,那麼明天早晨電工就會發現電工鉗被盜,監獄裡就會展開一場大搜查,他藏的那些電線和繩子就全被搜出來,如果結局是這樣,寧偉以後再想越獄可就難了。所以當他下手偷電工鉗時,他已經沒有了退路,今夜必須成功,不然他寧可喪命于哨兵的槍下。 寧偉在這座監獄裡服刑已經快一年了,他從入獄那天起就做好了越獄的準備,他連想都沒想過自己會在這座監獄裡服滿十五年徒刑,就這麼苟延殘喘地活著簡直沒有任何意義,若是那樣,甯偉寧可死掉。為了越獄,他以極大的克制力忍受了很多欺侮,他所住的監室裡有個稱王稱霸的犯人,有一次當眾掄起拳頭照他的臉上打了一拳,寧偉的鼻子被打得噴出血來,他默默地擦去了血,一聲沒吭,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克制住自己,沒有出手擰斷那傢伙的脖子。 寧偉是一個星期以前收到大哥來信的,當他得知母親去世的消息時,他默默地在床上坐了一夜,沒人知道他在這一夜中都想了些什麼。別人只能推斷,他以前之所以沒有越獄,是因為他怕給母親帶來麻煩,當他母親去世以後,對寧偉的所有約束都不復存在了。 在距離監獄十幾公里的一個小鎮上,身穿囚服的寧偉從濃霧中走來,他藏在街道的陰影處,警惕地觀察著四周的動靜,寂靜的街道上空無一人,小鎮在沉睡,只有幾盞路燈發出昏暗的燈光。 寧偉閃到一家百貨商店門口,掏出一截鐵絲插進鑰匙孔,轉動了幾下,鎖無聲地打開了,他敏捷地閃進商店,隨手關上了門。商店裡的值班員正在值班室裡蒙頭大睡,寧偉溜進了服裝櫃檯,仔細地挑選著衣服,他把幾件衣服裝進一個大提包裡,拿起提包剛要走出櫃檯,又似乎想起了什麼,他走到玩具櫃檯拿了一把玩具手槍裝進了提包。 小鎮中央的街道兩側零零散散地停著幾輛汽車,寧偉選擇了一輛"夏利"牌汽車,他摸摸衣兜,發現剛才開鎖的一截鐵絲已經被隨手扔掉,他曲肘向汽車駕駛室側面的玻璃輕輕一撞,車窗玻璃發出一聲悶響,玻璃面上立刻佈滿了密如蛛網的裂紋,但沒有飛濺破碎開來,寧偉用手在碎玻璃上掏了一個洞,伸進手打開了車門。 寧偉坐進駕駛室,將手伸到儀錶盤下摸索著,他很快找到了點火開關的電線,重新接上線頭,汽車發動起來,他掛上檔猛踩油門,汽車飛快地駛入黑暗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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