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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八


  珊珊不是北京人,她來自四川的一個小縣城,在京城已經混了好幾年了,她不知道自己算是從事哪行的,她有時在酒吧裡陪客人喝酒或跳舞,還兼職做些白粉和搖頭丸之類的小買賣。有幾個二手毒販子負責給她供貨,她再賣給一些臨時來了毒癮的客人,掙點兒差價。珊珊做生意的經營範圍很廣,只要有錢掙,她什麼都可以賣,包括她的身體。幹這行的女孩子都有一個共同的想法,就是趁年輕多掙些錢,沒人打算一輩子賣淫,只要攢夠了錢,就回家鄉開個小買賣,從良嫁人,那時誰會知道你都幹過些什麼?只要你願意,你可以聲稱自己是最貞潔的聖女。

  寧偉是個真正的實用主義者,他平時最看不起妓女,但他突然想到,這些混跡於風月場所的女人們也許能幫他找到錘子,這時他馬上換了一副嫖客的面孔,殷勤地把珊珊帶到一個飯館請她吃飯。

  寧偉一邊點菜一邊假惺惺地問道:"珊珊,剛才那些人為什麼打你?"

  珊珊懶洋洋地說:"他們是賣白粉的,我有時也幫他們推銷一些,自己掙個差價,今天是結帳的日子,我應該把向他們賒的白粉錢給他們,可我昨天讓人家騙了,連一分錢也沒有了,沒錢給他們,就只好挨打了。"

  "你也讓人騙了?"

  "可不是,昨天我在迪廳碰見一個男的,長得挺帥的,我們一起蹦迪,聊得還不錯,後來我們就開了房間,再後來我就迷迷乎乎地睡著了,等我醒了一看,這人沒了,我的手包也沒了,一分錢也沒給我剩下,讓人白玩了一把,還倒貼了錢,真倒楣。"

  "你大概中了人家的圈套,他可能是給你下了麻醉劑。"

  "只好認倒楣了,哥,咱倆搭夥吧。"

  "咱們怎麼搭夥,我也跟著賣?"

  珊珊不滿地說:"說話怎麼這麼難聽呀,誰讓你跟著賣了?你當我的保鏢,有人要是不給錢或是欺負我,你就揍他們。"

  "噢,我負責打人,那你呢?你負責什麼?"

  "我負責掙錢呀,掙了錢三七分賬,怎麼樣?我七你三。"

  寧偉笑道:"憑什麼我只拿三成?"

  "我出力多呀,你又不可能天天打人?我可是天天陪人睡覺呀,再說了,沒生意的時候,我還可以免費陪你過夜,你並不吃虧嘛。"

  寧偉正色道:"合夥的事以後再說,我先向你打聽一個人,你要幫我找到他,我免費給你當保鏢。"

  珊珊喜上眉梢:"那太好了,有你這麼個保鏢,我可放心了,看你打架那幾下子,真夠專業的,你是不是在少林寺當過和尚?"

  "你怎麼這麼多廢話?我和你說正事呢,我要你幫我找個人。"

  "你說、你說,我聽著呢。"

  這是鐘躍民最後一次被提審,檢察員魏平和女書記員坐在審訊席上,魏平沒有象往常那樣例行公事地打開卷宗,而是頗帶善意地對鐘躍民露出微笑。

  鐘躍民仔細看看魏平,疑惑地問:"二位有什麼高興事,是不是打算放我了?"

  魏平說:"你想什麼呢?一下子就給國家造成五十萬元的損失,你自己算算該判多少年?"

  鐘躍民無所謂地說:"我犯得上去想麼,這又不是我該考慮的事,順便問一句,我的案子是不是快開庭了?如果這不是什麼保密的事,你就提前告訴我一聲,我也好為今後的服刑生活做些準備。"

  魏平饒有興味地問:"你打算做些什麼準備呢?"

  "找個適合於我幹的活兒唄,我正在考慮這個問題,前幾天看守所的管教員還問我有什麼特長,我說我會做煎餅,他說這個特長'圈兒'裡恐怕用不上,你還會什麼?我說實在不行我就去看守監獄的武警部隊當個教練吧,給他們帶帶新兵,教教射擊和擒拿技術,這也算發揮點兒餘熱……"

  魏平和女書記員都笑了起來:"鐘躍民,你可真能侃,你把武警部隊看成什麼了,從'圈兒'裡找教練?"

  "這你就不懂了吧,當年劉伯承元帥組建南京軍事學院,不是還從國民黨俘虜中選教官呢,那些戰犯都能當教官,我不過是挪用了點兒公款,罪過總比戰犯要輕吧,我怎麼不能當教官?"

  魏平扔過一盒"三五"牌香煙:"鐘躍民,你當教官的事兒以後再說,先抽煙吧。"

  鐘躍民點燃一支煙不滿地問:"今天找我有事嗎?你們審理案子也太慢了,就這點兒事,該判幾年就判幾年,要是不夠判刑,就快點兒把我放了。"

  魏平說:"噢,這會兒著急了,早幹嗎去了?你要是不挪用公款,我還用不著認識你呢,你還當你的經理,求見一下鐘經理還得通過女秘書預約,現在,就由不得你了。"

  "行啊,你就慢慢辦案吧,反正國家發工資,旱澇保收,你就是十年辦成一個案子也照樣拿工資,我等得起,反正要是判刑,這會兒也折抵刑期吧?"

  魏平打開卷宗,拿出一些文件說:"鐘躍民,告訴你,你的案子有轉機了,有人匿名匯來一筆五十萬元的款子,匯款單上只寫明是替你補上那筆被騙的錢,沒有留下名字,你好好想想,這有可能是誰幹的?"

  鐘躍民吃了一驚:"有這事?真見鬼了。"

  魏平說:"只要沒給國家財產造成損失,對你的處理會輕得多。"

  "既然沒給國家造成損失,我是不是就沒事了?"

  "鐘躍民,我看你是個法盲,這筆錢雖然補上了,但並不能說明你沒有犯挪用公款的罪,犯了罪就要受處罰,這是兩碼事,現在你要仔細想想,這筆錢有可能是誰匯來的?"

  "我也想不出是誰。"

  魏平合上卷宗說:"那好,你可以回去了,你還要耐心等一段時間,我們會儘快結案的。"

  看守所監房的鐵門打開了,一個戴著手銬腳鐐的粗壯大漢被關進來,這個人面目猙獰,眼睛裡閃著凶光,陰沉沉地環視著所有人。

  遲寶強的目光和那漢子的目光相撞,他吃了一驚:"你是……熊瞎子?"

  熊瞎子獰笑著:"老遲,山不轉水轉,咱哥倆兒又見面啦,我可想死你了。"

  遲寶強做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口氣強硬地說:"熊瞎子,真巧啊,聽說你找我找了兩年了,這回不是找著啦,有事嗎?"

  熊瞎子緊緊盯著遲寶強說:"哦,沒什麼大事,只是有點兒小帳要清清,咱哥倆兒的事該有個了斷吧?"

  "你想怎麼樣?"

  熊瞎子問:"老遲,這次進來能判幾年?"

  "事兒不大,頂多三年吧。"

  黑熊瞎子笑起來,那張臉顯得很恐怖:"我是不打算出去嘍,四條人命,夠槍斃四回吧?"

  遲寶強幸災樂禍地笑了:"恭喜你了,熊瞎子,你挺能幹呀,不過你放心,不會槍斃你四次,一顆子彈就夠啦。"

  熊瞎子大笑起來:"說得是呀,幹掉四個人,是一顆子彈,再多幹掉一兩個,不也是一顆子彈麼?"

  遲寶強一怔,隨即又強硬地說:"熊瞎子,我可不是被嚇大的,我遲寶強這輩子見得多了,明說吧,當年你手下那個兄弟的腿是我打斷的,你敢怎麼樣?"

  "老遲,別激動,俗話說,有屁股不愁挨板子,咱倆既然分到一個號裡,就有的是時間,對不對?"

  鐘躍民聽著兩人鬥嘴沒有說話,他的眼睛注視著熊瞎子戴著手銬的雙手,這雙手呈黑紫色,指節粗大,手背上全是黑色的繭皮。

  鐘躍民的心裡一動,他憑這雙手看出這人的功夫很厲害,像是練過鐵砂掌,三個遲寶強也不是他的對手。

  鐘躍民幸災樂禍地想,這下有熱鬧看了。

  京郊懷柔縣有個銀龍渡假村,這裡環山臨水,景色很優美,渡假村賓館的設施也很豪華,附近還有高爾夫球場和溫泉,是個供有錢人享樂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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