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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我說滿囤,你怎麼象他倆的老媽子?他們打籃球,你給他們縫被子,你該他們的?這不是欺負人麼?"

  滿囤憨笑著:"方班長,你可不能這麼說,俺三個是一起來的,都是好戰友嘛,俺年紀最大,是當哥的,他們年紀小,是俺兄弟,哥給兄弟們幹點活兒咋啦?"

  方洪說:"好好好,我他媽多嘴,有錢買不來樂意,你小子接著幹,哼,今天是縫被子,明天你該喂這兩個小子吃飯吧。"

  方洪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他使滿囤這個無償勞動力已經使順了手,一到休息日不見滿囤來幫廚,就感到不太正常了,因為他已經把滿囤這個編外勞動力算進了炊事班的編制,今天滿囤居然去幫別人幹活兒,方洪頓時覺得自己受到冒犯,他想了想,扭頭就去連部找指導員告狀了。

  到了晚上,全連戰士列隊例行晚點名,連長點名後又講了幾件訓練方面的小事。這時指導員就接過話來:"該講的事剛才連長都講了,我想補充一點,最近,我聽到一些反映,想在這裡和大家講一下,有個別新兵在連隊裡搞一些很庸俗的活動,彼此稱兄道弟,又是大哥又是兄弟的,從來不稱同志,這是什麼地方?這是解放軍的連隊,不是舊社會的青紅幫,也不是座山雕的土匪窩,還有,有個別人在生活方面也很成問題,是誰我就不點名了,反正是一個字,懶。懶到什麼程度?懶得流油兒……"

  佇列裡發出笑聲。鐘躍民和張海洋相視一笑。

  指導員繼續說道:"自己的衣服自己不洗,全推給別人,對於這種人,我倒要問問,你是什麼出身?要不是地主資本家出身,怎麼會有這種臭毛病?拿別的戰友當傭人,這像話嗎?有這種行為的人,我希望他能主動找我談談,我倒想聽聽他的解釋,我就說到這裡,解散。"

  佇列解散後,鐘躍民、張海洋、吳滿囤在操場上碰了頭,他們打算商量一下對策。

  滿囤說:"別管他們,愛說啥就說啥,咱還能堵住人家的嘴?咱弟兄們過得著,咋啦?俺當大哥的不照顧弟兄們誰照顧?咱以後該咋還咋。"

  張海洋開始指點滿囤:"大哥,指導員已經點了咱們了,也得給指導員留點兒面子不是?以後咱這麼辦,我們把髒衣服扔在床底下,你拿的時候得看看旁邊有沒有人,要是有人你就別動。"

  鐘躍民補充道:"指導員要是再問你,你就說自己閑得難受,偷了我們的衣服洗,我們死活不同意,你還跟我們急了。"

  滿囤拍著胸脯道:"放心吧,兄弟,哥哥不會賣你們。"

  鐘躍民和張海洋搞定了滿囤便來到連部,見指導員正等著他們,兩人便按照事先統一好的口徑進行解釋。

  鐘躍民顯得很委屈:"指導員,滿囤是給我們洗過衣服,我們三個人都是一起來的,平時相處的感情也不錯,滿囤這個人有個毛病,就是不能閑著,一閑著就難受,就非得找點兒活兒幹不可,我們不願意讓他洗衣服,我和張海洋都是挺愛乾淨的人,滿囤又洗不乾淨,鬧不好我們還得再洗一遍,這不是勞民傷財麼?我們把髒衣服藏起來,可別管怎麼藏他都能翻出來,還跟我們急了。"

  張海洋補充道:"就是,上次他把我衣服拿走了,我當時直求他,我說滿囤你的心意我領了,可這影響太不好,知道的人明白你閑得難受,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懶,成心讓你洗衣服,我求求你啦,可您猜他怎麼說?他和我瞪眼,說你這人怎麼這麼招人煩啊?不就幾件破衣服嗎?我閑得難受,我樂意洗,別人管不著,指導員,您說,我還能說什麼?"

  指導員審視著兩人說:"照你們這麼說,滿囤是有點兒賤骨頭,是不是?不能閑著,閑就難受,你們看他難受不忍心,才很不情願地讓他洗衣服,是這樣吧?"

  鐘躍民面不改色地說:"這是真的,不瞞您說,我們的衣服藏都沒地方藏,藏在哪兒他都能翻出來,有一次我的衣服剛穿了一天,還乾乾淨淨呢,我一不留神上了趟廁所,等我回來,得,人家都洗完了晾上了。"

  指導員冷笑一聲:"看樣子你們還挺委屈,像是受了滿囤的欺負?嗯,到底是有文化的北京兵,嘴兒就是好使,我還真佩服你們的嘴兒,好嘴呀,死的都能說成活的。"

  鐘躍民話裡有話地說;"指導員,您還別不信,滿囤就是這麼個人,他一到休息日就去炊事班幫廚,愣把炊事班那幫人給慣壞了,上次我親眼所見,方班長一見滿囤去了,人家立馬兒不幹活兒啦,搬把椅子往涼快地一坐,蹺著二郎腿,叼著根兒煙,嘴裡還哼上小曲兒了,我都看不下去了,有這麼使喚人的麼?您真該好好批評一下炊事班……"

  指導員嚴肅起來:"你們倆先歇一會兒,先說自己的事,別往炊事班扯,這是兩碼事,幫廚是為連隊幹活兒,是為公,給你們洗衣服是為私,是因為你們懶,你們倆在這胡扯了半天,還把炊事班方洪拉來墊背,我看你們快成精了,把我這個指導員當成吃乾飯的啦?我鄭重提醒你們,要注意,我要看你們以後的表現,聽見沒有?"

  "聽見啦。"鐘躍民和張海洋立正答道。

  鐘躍民和張海洋在營房後的小山上發現一群雞在找食,鐘躍民緊盯著那些雞,眼睛竟有些發直。最近連隊裡的伙食很糟糕,已經連吃了兩個月的清水熬白菜了。

  張海洋見他眼睛發直便奇怪地問:"看什麼呢?"

  鐘躍民指著雞群說:"這是什麼?"

  "雞唄,沒見過是怎麼?"

  "你說錯了,這是烤雞。"

  "你的意思是……"

  鐘躍民出手如電,一把抓住一隻母雞的脖子,母雞還沒來得及叫一聲就被擰斷了脖子。

  張海洋沒想到他會來這一手,有些瞠目結舌。

  鐘躍民一邊拔毛一邊吩咐道:"你去告訴滿囤,讓他弄些調料來。"

  鐘躍民和張海洋在營房後的小山上點起一堆篝火,鐘躍民用稀泥巴把雞糊了起來,架在火堆上不停地翻動,做這種叫花雞很簡便易行,不一會兒誘人的香味兒就飄出來了。

  滿囤拎著醬油瓶子從下面爬上來,他從褲兜裡掏出一包調料遞給鐘躍民囑咐道:"兄弟,千萬烤熟點兒,別吃壞了肚子,俺還得去炊事班幫廚,你們吃完早點兒回去。"

  張海洋虛情假意地讓著:"大哥,你可不能走,一會兒就熟,吃完了再走。"

  滿囤說:"一隻雞算啥?你們吃吧,俺在炊事班吃,哥哥要圖個好表現不是?"

  鐘躍民應和道:"這倒也是,大哥,你每天掃院子,幫廚已經這麼長時間了,這可不能半途而廢,咱得堅持下去。"

  "兄弟說得是,俺走啦。"

  滿囤走後,鐘躍民和張海洋大笑起來。

  鐘躍民把烤雞從火堆裡撥出來說:"你丫真夠孫子的,請人家吃雞,透著一股假勁兒,人家要是實心眼兒真不走了,你丫准急了。"

  張海洋笑道:"這倒是真的,我怎麼覺著你留在這兒都多餘,你是不是也去炊事班幫幫廚?"

  "去你大爺的,你想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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