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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新兵愣住了,脫口道:"躍民?"

  鐘躍民猛地抬起頭來:"哎呀,是你,張海洋。"

  張海洋把背包一扔,張開雙臂:"真的是你?太巧了,你他媽還活著?"

  兩人熱烈擁抱。

  鐘躍民問:"你在哪兒入的伍?"

  "北京,我在雲南插了一年隊,一算計,快到徵兵期了,我買了張車票就回北京了,我爸問我,你想去哪個部隊?我說當然是C軍了,王牌部隊。"

  鐘躍民說:"新兵集訓時你在哪兒?我怎麼沒見到你?"

  "咱們軍今年有三千多新兵,分好幾個集訓區,我在南營區,我到時,新兵連已經集訓一個月了,你呢?從哪兒入的伍?"

  "我在陝北入的伍。"

  張海洋興奮地說:"哥們兒,這回咱們可得一起混幾年了。"

  和張海洋一起來的那個新兵打來一盆洗臉水,殷勤地說:"老張,洗把臉吧。"

  鐘躍民仔細看了這新兵一眼,他是個矮個子,其貌不揚,似乎總哈著腰,一看就是農村入伍的。

  張海洋用毛巾擦了一把臉:"滿囤,這還有個哥們兒呢。"

  新兵點頭哈腰地說:"我馬上去,你們等一會兒。"他拿起鐘躍民的臉盆走出去。

  鐘躍民奇怪地望著他的背影:"這人挺勤快呀。"

  "他叫吳滿囤,沂蒙山來的,傻乎乎的,就喜歡幹活兒。"

  "這名字挺怪,本來是滿囤,一姓吳就完了,吳滿囤就成了不滿囤。"

  張海洋笑道:"這小子是深山裡長大的,頭一次出山,看什麼都新鮮,新兵連上次吃包子,這小子長這麼大愣沒見過包子,捨不得吃,把包子藏起來,說是要給他爹娘捎去,最後給捂餿了。"

  鐘躍民樂得一屁股坐床上。

  "可樂的事多著呢,剛到新兵連時,這小子提著褲子滿營房亂竄,我問他找什麼,他說找土坷垃,我說找土坷垃幹嗎?你猜他怎麼說?他說,擦屁股呀。"

  鐘躍民和幾個新兵大笑起來。

  張海洋來了精神:"我給你學學他在第一次班務會上的發言,托毛主席的福,俺也幹上八路啦,臨出門兒俺娘說啦,不打死幾個日本鬼子就別回來見俺。當時我都聽傻了,心說這孫子有病吧?抗日戰爭都結束二十多年了,哪兒來的八路和日本鬼子?這是哪兒跟哪兒啊。"

  鐘躍民等人樂得直不起腰來。

  滿囤端著臉盆進來放在鐘躍民面前:"兄弟,水來了,洗洗吧。"

  張海洋開始拿滿囤尋開心:"滿囤,你們村打鬼子都使什麼傢伙?"

  滿囤小聲說:"聽老輩人說使土地雷。"

  "那你怎麼沒帶倆兒地雷來?你不知道當八路得自帶傢伙?你拿什麼打鬼子?"

  滿囤憨笑著:"你別逗俺啦,指導員說鬼子早給打跑啦。"

  新兵們哄笑起來。

  淩晨,全班戰士都在熟睡,滿囤坐起來,輕輕地穿衣服。

  鐘躍民醒了,他看看手錶,手錶的指針指著五點。

  滿囤已經出門了。

  鐘躍民向窗外望去,見滿囤正在朦朧的晨光中賣力地打掃院子,鐘躍民疑惑地搖搖頭,又倒頭睡去。

  吃早餐時,鐘躍民捅捅張海洋小聲說:"滿囤每天都早起掃院子?"

  張海洋說:"別說掃院子,掏廁所的事他也包了,休息日還到炊事班幫廚呢。"

  "這小子還真有病?"

  "你可別小看他,他心眼兒多著呢,打算爭取個好表現,將來能提幹,留在部隊?"

  鐘躍民一口稀飯噴出來:"靠這個提幹?"

  "他還能靠什麼?訓練了三個月,這哥們兒連向左轉向右轉還反應不過來,上次打靶別說環數,子彈愣脫靶了,要說文化程度只上了一年小學,幾乎是文盲。"

  鐘躍民不解地問:"你成天滿囤長滿囤短的,好象挺親熱,你搭理這土老冒兒幹什麼?"

  張海洋眨眨眼說:"這你就不懂了,他不是愛幹活兒嗎?以後洗個衣服,拆個被子什麼的,他是最佳人選。"

  鐘躍民恍然大悟:"喲,我怎麼沒想起來,這還真是個培養對象。"

  "咱哥們兒是什麼腦子?早想到這兒啦。"

  鐘躍民說:"看來我也得找他好好談談了,想提幹就不能光給張海洋洗衣服,鐘躍民的衣服也得管,他不能把同志們分為三六九等呀,這樣怎麼能進步呢,對了,他知道雷鋒麼?我是不是該給他講講雷鋒同志的故事?"

  "哥們兒,這種思想教育課我能放鬆嗎?告訴你,我給他開的第一課就是雷鋒的故事,我說,雷鋒同志當戰士時,全班人的衣服他都包了。"

  鐘躍民笑道:"你丫真夠孫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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