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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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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工作人員攤開雙手說:"這我可沒辦法,要是全縣的知青都來知青辦要飯吃,就是把我們吃了也沒辦法。" 鄭桐啟發道:"那您總該有點兒存貨吧?比如抽屜裡存包餅乾,飯盒裡還剩下半個窩頭什麼的,先拿出來墊巴一下,至於正餐我們會等馬主任安排。" "對不起,我什麼也沒有。" "叔叔,您就忍心看著我們挨餓?這不太合適吧?魯迅先生曾經說過,救救孩子們。叔叔,我們求您了,救救我們吧。" 那個工作人員無奈地說:"等一會兒馬主任來了再說,請大家安靜一下。" 錢志民說:"馬主任正審訊鐘躍民呢,怎麼審訊這麼長時間。" 郭潔調侃道:"鐘躍民同志恐怕正在經受嚴刑拷打呢。" 鄭桐不放過一切詆毀鐘躍民的機會:"這孫子,弄不好就是個叛徒甫志高,沒抽兩鞭子就把咱們黨組織全出賣了,叔叔,您進去告訴馬主任一下,對鐘躍民這孫子,千萬別手軟,先灌他兩壺辣椒水,再給他坐個老虎凳,一下就上八塊磚,就是千萬別上美人計,那孫子肯定將計就計……" "行了、行了,你們這些北京學生的嘴兒一個賽一個好使,都老實坐一會兒行不行?" 鄭桐向裡屋大喊:"鐘躍民,你可要咬緊牙關,扛住呀,人民的囑託,黨的機密都在你的嘴上……" 裡屋辦公室的門開了,鐘躍民和馬主任走出來,大家都安靜下來,等著鐘躍民說點兒什麼。 鐘躍民只說了句:"走吧,現在沒事了。" 鄭桐等人大為掃興:"完啦?這就算完啦?我們還等著被拘留呢,這下咱到哪兒吃飯去……" 醫院的候診走廊裡坐滿等候看病的軍人,周曉白穿著白色護理服從內科診室出來。她拿著掛號條開始念名字:"徐廣利。" 一個戰士站起來:"到。" "你去一號診室,下一個,袁軍。" 袁軍從走廊盡頭的椅子上站起來:"這兒呢。" 周曉白笑道:"還真是你?我還以為是重名的呢,你怎麼啦?" 袁軍捧著一個水缸子有氣無力地回答:"頭疼,渾身沒勁兒,曉白,能給我點兒熱水嗎?" 周曉白把袁軍領進值班室,從暖瓶裡倒出開水遞給袁軍。 周曉白摸摸他的額頭道:"袁軍,你先喝水,我去把病號分一下,一會兒我帶你去看病。" 袁軍虛弱地哼著:"你忙你的,我先坐會兒。" 周曉白剛一出門,袁軍立刻顯得精神抖擻,他竄到門口望望,又回身把水缸子拿到水龍頭下,放了一些涼水晃了晃,又從上衣兜裡掏一樣東西。一隻空眼藥瓶。袁軍飛快地將眼藥瓶裡灌滿水,扣好瓶帽,將眼藥瓶夾到腋下,又做出一副弱不經風的樣子坐下。 周曉白分完號回來要攙扶他:"袁軍,你能走嗎?我扶你吧?" "不用,還能湊合。"他彎著腰慢慢走出值班室。 周曉白帶袁軍走進二號診室,袁軍虛弱地坐下垂下頭,顯得很痛苦。 今天的二號診室是內科的蔣主任坐診,蔣主任是個資深的老軍醫了,也是全院最有經驗的內科醫生,周曉白特意把袁軍安排給蔣主任,完全是出於給熟人行方便。 蔣主任用聽診器聽聽袁軍的心臟,只覺得他的心跳響若擂鼓,沒有任何雜音,心率也很正常,他搞下聽診器問道:"你哪兒不舒服?" "頭疼,渾身沒勁兒,兩頓飯沒吃了。" 蔣主任吩咐道:"小周,你先給他量量體溫。" 周曉白甩甩體溫表要往袁軍腋下放。 袁軍連忙接過體溫表放進腋下:"謝謝,我自已來,兩個月沒洗澡了,身上挺髒的,別再弄髒了您的手。" 周曉白詫異地瞪了他一眼。 袁軍站起來:"大夫,您這兒挺忙的,我到走廊裡等。" 蔣主任點點頭。 在醫院走廊裡,袁軍垂著頭坐在長椅上,仿佛忍受著很大的痛苦。周曉白從診室裡出來:"來,我看看你體溫。" 袁軍從腋下拿出體溫表遞給周曉白。周曉白對光線仔細看著體溫表。突然,她驚訝地張 大嘴巴,迅速扭身盯著袁軍小聲地:"你在裝什麼鬼?體溫六十多度?" 袁軍蹦了起來:"哎喲,穿幫啦,我……" 蔣主任在診室裡喊:"小周,他的體溫是多少?" 周曉白慌亂地回答:"六……不,他體溫正常,不發燒。" "讓他進來。" 袁軍惱怒地盯了周曉白一眼,走進診室。 蔣主任給袁軍量完血壓後說:"你的心臟血壓都很正常,又不發燒,你真的很難受嗎?" 袁軍有氣無力地說:"大夫,照您的意思,我是在裝病?" "我沒這麼說,我是說我沒發現有什麼病症,這樣吧,我給你開點兒藥,你吃了以後要是還不好,可以再來。" 周曉白在醫生身後捂住嘴偷偷地樂了。 袁軍還不大甘心就這麼走了,他沒話找話地磨蹭著:"大夫,我得的恐怕是一種怪病,我們團衛生隊根本檢查不出來,就把我往這兒推,您看,這兒也查不出來,可我確實很難受,您看怎麼辦?" 蔣主任審視著袁軍:"你覺得怎麼辦才好?" "要不您給我開幾天假得了,我養幾天沒準兒就好了。" 蔣主任摘下眼鏡,仔細端詳著袁軍:"你是哪個單位的?" "坦克團的。" 蔣主任笑了:"我和你們團長挺熟的,要不要我給他打個電話,替你請幾天假呀?" 袁軍站起來:"哎喲,這太麻煩啦,這點兒小事就別打擾團長了,他挺忙的,得,我自己克服克服,輕傷不下火線,重傷不進醫院,我們團的老傳統啦。麻煩您了,大夫,再見!再見!"袁軍邊扣軍裝邊溜了。 蔣主任望著袁軍的背影,搖搖頭笑了,他自言自語地說:"這號兵,真夠嗆……" 周曉白和袁軍並排走在醫院休養區的花園裡。袁軍顯得有些垂頭喪氣,周曉白取笑道:"真是高招兒,誰教你的?眼藥瓶裝熱水,你倒是多兌點兒涼水呀?你見過誰體溫六十多度?" 袁軍捶胸頓足道:"唉,我怕兌多了涼水,成了二十多度,你見過體溫二十多度的人麼?那不成了北冰洋來的?唉,這溫度太難掌握了。" 周曉白越想越好笑,她樂得彎下腰:"看你剛才坐在走廊裡的樣子,把我都唬住了,就象得了不治之症似的,眼看沒幾天活了,怎麼一眨眼又這麼精神抖擻的?" 袁軍恨恨地發牢騷:"你們科那個大夫真他媽沒勁,一點兒小事,你不給開假條也就算了,動不動要給團長打電話,這不明擺著給我扎針兒麼,夠孫子的,嚇唬誰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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