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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就這承認了?她甚至一個字還沒問。茉莉震驚於他的坦誠。「只有你有動機。」茉莉用盡全身氣力保持平靜。她覺得自己簡直就是福爾摩斯投胎。她迅速打開手機,調出那張照片——從網上扒下來的。汪淩霄和朋友們的合影。他們正在參加同志驕傲月大遊行。

  茉莉儘量措辭溫和,「很顯然,在某些方面,你是受壓抑的。可是因為某些情況,比如大姨需要被照顧,或者事業需要在國內發展,你又必須回國,年紀一天天大了,你在婚戀上很尷尬,你始終強調有房子才能結婚,其實只是為你自己不想結婚找藉口,勁草結婚,乃至於牽牛結婚都給你很大壓力,你很可能早就知道姥爺的遺囑內容,據我所知,你在參加高考前,有一段時間是金姐帶你的,你們的感情不錯。所以也許是金姐向你透露的別墅分配原則。你跟陳海濤很熟,海濤回上海,你第一時間得到消息,瞭解到我要跟他見面,設了這個局。至於文萱和牽牛,你是臨時得到結婚消息如法炮製,挑撥離間。」說到這兒,茉莉停頓片刻,她拿小勺在咖啡杯裡攪拌幾下,又放下勺子,「說實話,我恨你,又同情你,但我今天來,絕對不是要毀掉你,而是希望你停手,你要記住,這裡是上海,不是沒有你生存的空間,你想怎麼選擇過什麼樣的日子是你的事情,現在姥爺走了,一切塵埃落定,沒有任何人能干涉你,明白嗎。」

  言辭懇切。她覺得自己太偉大了,撥開迷霧見藍天。

  汪淩霄很平靜,「如果不照辦呢。」

  「那我就要採取措施。」

  「能問問是什麼措施麼。」他依舊紳士。口氣沉穩得仿佛坦克車。

  「你對不起榴榴。」

  「還有麼。」

  「也不排除會以某種恰當的方式告訴大姨。」

  淩霄笑了。

  「害怕了?」

  「我媽根本不在乎這些,」汪淩霄說,「跟榴榴我也沒瞞過什麼,我的確猶豫過,但我不是天生就是那種人。」

  「榴榴知道你……」茉莉驚詫。榴榴這是幹嗎,獻祭?!大齡單身不是罪,何必這麼折磨自己。或者她真為愛情不顧一切了?值得嗎?!天!

  「知道,我的苦惱她都知道。」

  「那你現在還有什麼不滿足,」茉莉聲音不知不覺大了,「為什麼還要幹這種見不得光的勾當!」

  「我如果說,給你發消息的人不是我,你信麼。」

  「不是你?」

  「是劉陽。」

  「他怎麼會知道這些。」

  「我跟他之間沒有秘密,他跟海濤也是朋友。」

  「他為什麼針對我和勁草。」

  「他知道我有壓力,想幫我出頭,當然是好心辦壞事,他希望我永遠不要結婚,」汪淩霄凝視著茉莉,眼睛裡仿佛有一片海,他攤攤手,「但這不可能,所以,剛才你說對了一半,我們三個,從小就有競爭,有比較,在婚姻問題上,勁草和牽牛的確給我很大壓力。但我還不至於去搞破壞。直到榴榴收到消息,我才意識到劉陽又出手了。他對我過去的相親物件也這麼幹過。」

  「為什麼不報警。」茉莉追問。她覺得大表哥的真真假假。或許只是甩鍋給劉陽。

  「我欠他的。」淩霄低頭。

  茉莉說不出話。

  「我是逃兵。」

  茉莉的心抖了一下。只為大表哥坦誠熾熱的心。

  「不過老三那次是我出手的。」

  「為什麼?」

  「因為文萱是個好姑娘,老三配不上他。」

  「你無權審判別人。」

  「這不是審判,是提醒,老三不是什麼好東西,他還嫖……」淩霄激動得很突然,「算了,不談這些。」

  「大姨夫知道嗎。」

  「我不太清楚。」他很少跟父親溝通。

  「這樣對榴榴公平嗎。」

  「哪裡不公平。」

  「你愛她嗎?你們之間有愛情嗎?」

  淩霄默然,滿面肅穆。

  「你只不過想找個人上岸,結婚生子!」茉莉壓低嗓子,目光從下往上,像高射炮一樣朝他射過去。

  「我們有協議。」

  「協議?」茉莉覺得這一次會面吞入的秘密太多,恐怕三個月都消化不了。

  「人都在變,對待事情的看法也在變,你們這些為什麼老是喜歡把人釘在一個地方,貼標籤,蓋帽子。」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茉莉不客氣。

  朱勁草來電話。茉莉跟淩霄打了個招呼,去旁邊接聽。勁草在電話裡大吼,問茉莉去哪兒了。顧茉莉只說見個朋友。勁草質問:「又是那個海濤?」茉莉說不是,又說回頭再告訴他。勁草直言:「你在哪兒,我去接你。」茉莉說了句一會給他發定位便掛了。可是等她轉頭回座位,只有咖啡杯和小甜點留在那兒。汪淩霄走了。服務員告訴她,剛才那位先生已經結了賬。

  顧茉莉靜靜坐著,從汪淩霄走到朱勁草來,她整個人迷迷糊糊恍恍惚惚,不敢相信,長久以來困惑的事情就這麼結束了。也許,汪淩霄只是找了個替罪羊,劉陽是不是罪魁禍首,全然不可考。但大表哥能把心中所想袒露開來,赤誠相對,茉莉卻很有些佩服他的勇氣。投之以桃李,報之以瓊瑤。茉莉並不打算把這些告訴勁草,有些事,註定只能是秘密,家庭關係沒必要複雜化,日子還是要往簡單裡過。

  但茉莉為榴榴痛心。汪淩霄就是再好再一表人才,她也不能把自己的一生幸福搭進去呀!汪口中所謂的協議又是什麼呢……這種思索無異於在腦中跑馬拉松,等到朱勁草拍她的肩膀,顧茉莉真是一點氣力也沒有了。

  勁草看著他老婆對面的咖啡杯問:「人呢。」

  茉莉撒小謊,「文萱找我。」

  勁草問怎麼回事,又跟老三崩啦。茉莉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她怕三姨要來上海——文萱的確跟她提過這事。茉莉移花接木,挪到今天說。

  朱勁草道:「老三沒房子,腰杆子挺不直。」

  茉莉揶揄,「你的就直了?」

  朱勁草笑說:「我也不直,你是一家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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