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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女兒囡囡從書房出來,遠遠站著,凝望。茉莉道:「囡囡,該睡覺了。」又是一通忙。等忙完了上床,勁草才問茉莉,「你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還說他問過一個當民警的同學,對方說,可能是惡作劇,這種短信註冊一個平臺就能買一條,淘寶上也有賣的,很難溯源。

  到底得罪誰了呢。這個問題茉莉也一直在思考。她從小生長在中產之家,自認有家教,待人接物那一套父母都教了。偶爾是虛偽點,但禮數周全,別人說不出什麼來。要說得罪,可能她身上那股子傲勁估計會有人看不順眼。哼,多半是女人作怪。顧茉莉第一個想到的是米娜。米娜跟她有競爭關係,而且她自詡毫無關係考進來的,憑真本事。而茉莉是關係戶。實際上呢,關係戶不要自己奮鬥的?進來一樣要靠自己混好吧。懶得解釋。老組長退了,組裡要提拔一個人,米娜最近的確在用力。可是,她即便再想組長的位子,也沒必要給她的老公發這種消息呀。何況,米娜怎麼知道勁草的手機號的呢。好,就算手機號容易搞到。她又怎麼知道陳海濤的呢。好麼,就算第一次是偶遇,看到了,也知道勁草的號碼,發過去了。第二次海濤離婚,她顧茉莉作為老同學都不知道,米娜怎麼可能知道。

  沿著這一分析路向,茉莉確定了一個關鍵點,搞動作的人,是能夠第一時間得到海濤動態的人。這人每次都不是胡說。而是有點苗頭,並且假扮成海濤的口吻發短信。這人看不慣她顧茉莉,要把她「打造」成一個出軌的女人。

  範圍縮小了。

  會是沈榴榴麼。茉莉打電話給榴榴,提到海濤的近況,榴榴並不知道海濤已經離婚。茉莉把勁草收到兩次短信的事說了。榴榴反向思維,提出一點疑問,「搞動作這個人,會不會是對勁草不滿呢?」榴榴的理由是,很顯然,這兩次對方都是假裝發給你顧茉莉,但不小心發錯了,發到勁草手機上了。目的是刺激勁草。

  茉莉回去向勁草回饋,勁草想了想,實在想不到得罪了誰。茉莉又上淘寶問,有的商家,的確提供發匿名短信的服務。委託人通常會提供一個假位址去拍去下單,發送的短信可以是文字,也可以是圖片,文字的話,不能有攻擊收信人的言論。這操作的空間就大了。

  茉莉想得掉頭發,勁草勸她,可能就是有人想讓我們難受,我們不要中計就好了。該怎麼過日子還怎麼過日子。但顧茉莉還是咽不下這口氣,這是有人在跟她宣戰呀!關鍵是,她都不知道跟誰對陣。

  顧得茂去醫院檢查,茉莉和玉蘭全程陪。吳玉蘭原本說:「茉茉,你忙你的,我陪就行。」茉莉不願意,片子拍出來,茉莉忙著去交錢,玉蘭不讓,說都能報的。茉莉還是搶著交。玉蘭陪著老公去找醫生問診。瞧完出來,茉莉問玉蘭情況怎麼樣。玉蘭說椎間盤有點狹窄,讓保守治療看看。母女倆把顧得茂送回家,都躺了一會兒,下午四五點,茉莉媽說想出去走走,合適的話買雙鞋,結果在一條弄堂口早餐店看到一幫子人圍著個小爐子。茉莉媽一眼就看出來,她問茉莉,「這是旺雞蛋還是活珠子?」茉莉上前問,老闆娘說是活珠子。

  茉莉媽驚喜,說離開南京好多年沒吃了,沒想到在上海遇到了。茉莉當然記得,小時候跟著媽吃活珠子,是暑假的一大享受。活珠子跟旺雞蛋不同。活珠子是十二天左右,正在孵化的雞蛋,是能孵出小雞的。旺雞蛋是孵化不成功的雞蛋。

  茉莉媽坐下了。茉莉跟著,難得碰到一回,少不得陪媽媽。兩個人要了椒鹽的。撥開一點殼兒,趕緊唆。

  盪氣迴腸。

  吳玉蘭表情都是滿意。茉莉卻有點為難,吃了一隻就不吃了。玉蘭問她怎麼了。茉莉說有點像吃鬼。玉蘭太懂女兒,茉莉高興不高興都寫在臉上的,她問茉莉,是不是跟勁草吵架了。

  於是茉莉借機把勁草收到的事說了。還分析,兩次發短信,都是冒充第三者,給她發,但卻好像不小心發到勁草那了。吳玉蘭二次詮釋,「就是假裝是第三者發給情人的,結果發到原配那了,目的不曉得是氣誰,大概率氣原配。」

  茉莉嚷嚷,「那也是巴著我離婚呀!」

  玉蘭問是不是事實。

  茉莉道:「你女兒,怎麼可能做那種事。」

  「勁草怎麼看。」玉蘭又問。

  「他知道真相了嘛不太在意的。」

  「那麼好了,」玉蘭放下蛋殼,「他都不在意,你在意什麼?有句話叫,見怪不怪,其怪自敗。」茉莉想,或者問問海濤呢,他離婚的事,都有誰知道。再一想,問也不切實際,既然離了,就沒有不透風的牆。女方那邊也可以洩露。千頭萬緒,無從查起。「現在還拉琴麼。」玉蘭突然問。茉莉說根本沒心情。

  §第7章

  上海又進雨季了,馬路牙子都沒幹過。公婆放著晴天不要,非要往雨天裡鑽,老不早就宣佈要來上海了。一宣佈不要緊,大家都開始做茉莉的工作了。

  私下裡,勁草倒是好聲好氣地,「知道你難受,知道你委屈,爸媽一年就來幾個月,包涵包涵,老家的空調壞了。」茉莉駭笑,「空調壞了不能買哇?我可以出錢的呀,藉口也找個像樣點的好不啦。」勁草說:「誰讓他們剛好就我一個兒子,你剛好又嫁給了我。」

  「你直接說剛剛好算我倒楣好了。」

  勁草把手機拿出來,調出一張圖片,是手繪的,他學過工業設計,有點基礎。他把家裡的空間重新分配。他指著那張圖道:「主臥,你和囡囡住,我住次臥,北面這間,客廳隔出一間來,直接加個推拉門就行,爸媽住。」

  茉莉道:「別弄得好像特別照顧我似的,爸腿不好,爸住主臥,我回我媽那住。」

  勁草著急,嘖一聲,「這不是引發矛盾麼。」

  茉莉說好笑了,我把空間讓出來,讓大家都有得住,怎麼還做錯了。勁草說不都是一家人麼,夫妻夫妻,夫妻是不能分開的呀,沒有你在旁邊,我心不安。

  這句軟話可算說到茉莉心上了。

  她讓勁草把手機收起來,「爸媽還是住主臥,我們次臥,囡囡,兩邊老人輪流帶,去接孩子爸媽沒意見吧。」朱勁草連忙說沒意見。茉莉回娘家把公婆要來的事說了,她原本以為老媽會說公婆幾句,誰知吳玉蘭和和氣氣地,「當人家兒媳婦,肯定有所約束,跟在家當閨女不一樣,看在勁草的面子上,能忍則安。你要不習慣,偶爾回來住幾天也行。」

  茉莉抱著老媽的脖子,「我想天天回來住。」

  「那不行,」吳玉蘭道,「老話說,女人是菜籽命,吹到哪兒,就在哪兒落地了。」茉莉討厭這個比喻。玉蘭又催問茉莉什麼時候要二胎。茉莉說現在這樣,哪還有心情,二老一來,更生不出來。玉蘭剝了個橘子遞給女兒。茉莉接過去,繼續埋怨,「能動能行,又不是躺在床上不能自理,非要來跟兒子擠,老家天大地大住得不香嗎。」

  吳玉蘭分析,「兒子是人家自己生的,房子是人家自己買的,好不容易混到上海來了,有條件,幹嗎不來感受感受大城市的生活?住一住,也好回去跟老家群眾炫耀,人嘛,虛榮心總是有的,也是需要的。」茉莉問:「是不是父母對子女,都是這樣的,我對囡囡還好。」玉蘭反駁,「你多大,囡囡多大?人老了,總歸不一樣,對孩子依賴點嘛可以理解,尤其是精神上,所以做兒女的要多關心老人。像我跟你爸這種通情達理的父母不多。遇到約伯斯爸媽那樣的,你能怎麼辦,別說他們出錢給兒子買房子了,就是一分錢沒出,他要硬來住,兒子能把父母趕出去?」

  勁草微信名約伯斯,丈母娘偶爾這麼叫他。

  茉莉聽得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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