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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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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路周身份證上的生日日期是三月,但身邊幾個熟悉的朋友都知道他生日在十一月。正好是光棍節。高中的時候,其實也不太過,朱仰起要不是每年都會叫一幫人出去喝酒唱歌,這天他一般在家蒙頭睡大覺。因為這個日子對他來說其實不是什麼好日子。 但沒想到,姜成今年還給他寄了生日禮物,包括高中幾個可能都說不上太熟悉的朋友,也給他發了微信,祝他生日快樂。 陳星齊也給他發了一條。 〖哥,生日快樂啊。〗 法院把陳星齊判給陳計伸之後,他倆就沒再聯繫過,當晚他和連惠收拾東西搬離別墅的時候,陳星齊扒拉著他的脖子,像個考拉掛件,死死都不肯放手,哭著問他,哥,我能不能跟著你。我不要跟他倆了。 陳路周那幾天狀態更差,嗓子全啞,說出來的話幾乎都是沒聲的,「不能,我自己都要半工半讀了,我怎麼養你。」 陳星齊眼睛都哭腫了,還是小聲地說了一句:「我很好養的,你讓我吃飯就行。」 陳路周當時整個衣服都被快被他扯下來,肩膀半露著,然後看了眼連惠,連惠站在車門邊不說話,最後還是把陳星齊抱下來,哄了兩句,「在家好好呆著吧,哥有空回來看你。」 然而,陳星齊知道是騙他的,當場就嘶吼著戳穿他,「騙人!你跟媽媽都不會再回來了。」 陳路周沒說話。 最後還是連惠一言不發地走過來把陳星齊拖進屋裡,把門一鎖,也不顧陳星齊在裡面號啕大哭,像一條小狗似的瘋狂地拍打著門板。 也是那一刻,陳路周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連惠第一次丟下他的時候,走得一定比剛才決絕。 後來上了車,氣氛沉默開了一段路後,連惠讓司機把車停在路邊,她下去抽了支煙,回來的時候,從包裡摸出把新房鑰匙丟給他,沉默地看著窗外片刻,才說:「如果我知道他會把你送你福利院,當初我也不會把你交給他。我那時候跟他感情出了問題,分手之後我發現自己懷孕了,本來想把你打掉,但是去醫院的前一個晚上我做了一個夢,我夢見你一直叫我媽媽,夢裡那個孩子跟你長得很像,我沒捨得打。但我跟他已經沒感情了,他知道我懷孕後,說要跟我結婚,太可笑了。」 她停頓片刻,回憶似乎讓她很痛苦,眼角都皺著:「你沒見過他,你不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他謊話連篇,身上桃花爛賬一堆。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一直都是他養我,後來分開之後我沒辦法,我沒生計來源,只能大著肚子去上工,就遇見了陳計伸,那時候陳計伸已經有點小錢,他說不介意我肚子裡的孩子,生下來他養。後來那個人找到我,大鬧了一場,場面很難看,鬧到陳計伸的公司,他說如果我要跟他結婚,就讓我把你給他,不可能讓你給別的男人養。他雖然是個人渣,但家裡多少有點家底。」 車一輛輛從他們旁邊駛過,橙紅色的車燈忽遠忽近,說到這,連惠無奈地笑了下,「我當時想,你要跟著我嫁給陳計伸,我畢竟是弱勢一方,我什麼都得依靠他,我電視臺的工作也是他給的,以後陳計伸有了自己孩子,你多少要看別人的臉色。但你如果跟著他,無論他以後跟誰結婚,你都是長子,你懂嗎?畢竟那是你親爹,他的東西,你肯定有一份。」 「他為什麼又不要我?」陳路周當時靠在後座上,面無表情地看著窗外,聲音已經聽不出任何喜怒,啞得幾乎只能聽見隻言片語。 「他以前跟人飆車,年輕又狂,得罪了不少人,後來出了車禍,他昏迷了三四年,緊跟著因為飆車的事情,扯出他父親的齷齪事被抓了,他媽有點精神分裂,把你送進了福利院,他醒來可能過了好久才想起來他還有個兒子,後來他去找你,但他這人年輕的時候就是混賬,根本記不得你的生辰八字,出車禍之前也是保姆帶的你。」 「隔了三四年,他壓根不記得你的長相,他走投無路找到我,讓我去福利院認人。我當時氣瘋了,但我不能再把你交給他,後來我騙他說你被人領養走了,回來我跟陳計伸商量。他同意了,但是他要求我等你成年把你送出國。那時候我才知道他怎麼可能那麼大度,真的不介意。」 嗓子眼發緊,在拉扯,陳路周已經說不出任何話了,早在前幾天,他就已經把嗓子喊啞了,那種極度崩潰和絕望的情緒,他早已經在知道真相的那天消耗幹了,那會兒他心裡只有一潭死水,像一個木偶,眼裡也是,平靜得毫無波瀾,「所以你用八字當藉口,騙他了?」 連惠嗓子也幹,說到最後,她喉頭哽咽,吸了口氣,但話語支離破碎,勉強撐著一絲力氣說:「沒有,陳星齊那陣確實一直發燒,我知道他迷信,就讓他找人算了算,有時候命中註定吧,那個算命的說,讓陳星齊認個乾娘,但我不同意,他說認個哥哥也行,說陳星齊命裡還有個哥哥,我當時和陳計伸都心知肚明,去福利院辦手續的時候,那時候你六歲,你絲毫沒有芥蒂,乖乖地對著我們叫爸爸媽媽,特別聽話。我突然不敢告訴你真相,我怕你反而對我有抵觸,也怕你一時接受不了,我想著等以後有了合適的機會再跟你說。」 她低頭自嘲地笑笑,儘管保養再好,皮膚看著吹彈可破,眼角還是暴露了魚尾痕跡,「你一直以來對我們都毫無芥蒂,你十歲那年我本來想告訴你的,但你跟陳計伸好得跟親生的一樣,甚至比陳星齊都好,我不敢打破這種平衡,所以一直都沒找到合適的機會跟你說。但陳計伸骨子裡還是個腐朽守舊的人,等他生意越做越大之後,他不僅開始防備你,他已經開始防備我了,無論我怎麼小心翼翼,他始終覺得,我雖然對陳星齊好,但是私心裡總是偏向你,所以那天你半夜給我打電話,我沒接,我確實沒在台裡開會,是因為他在旁邊。」 「因為前一秒我剛掛了陳星齊的電話,他那幾天總嚷嚷著要買球鞋,我知道他沒正經事就沒接,陳計伸說我對陳星齊態度冷淡,結果後腳你就打來了。後來你問我為什麼堅持要送你出國,是因為我的態度越堅定,他才會越放心,我那時候總想,無論怎樣,陳計伸是我們母子倆唯一可以依仗的人了,只要順著他就行。」 車廂裡靜了兩秒,陳路周推門要下車,這會兒情緒已經淡了,但他也不知道要跟連惠說什麼,有些東西破了就是破了,誰也沒辦法粉飾太平,知道真相之後,他只覺得自己好像完全不應該存在這個世界上。 他整個人靠在後座上,先是看著窗外,停了兩秒,又仰頭看車頂,然後仰著腦袋靠在車座上,喉結冷淡地滾了兩下,嗓子發幹得緊,滾著都澀澀地泛著刺疼,整個人都帶著倦意,直冷冷地看著車頂,才疲乏地張開口,因為嗓子幾乎不出聲,像是卡了殼卻字正腔圓的錄音磁帶,自嘲地說了句:「人有時候還真的得愛點什麼,才能活下去。」 說話還是吊兒郎當,但卻像一條瀕臨乾涸的魚,心如死灰,已經放棄掙扎了,任由雨打浮萍,芭蕉散葉,比以往都消沉,卻偏又帶著一點至死靡它的狠勁兒。 連惠慘白著一張臉,卻笑了笑,說:「愛是最虛無縹緲的東西,更多時候,愛在某種程度上,只是一種廉價感動和精神錯覺。」 陳路周只是靜靜看著窗外,沒回應她。 *** 陳路周給陳星齊回了個電話過去。 那邊掛掉,彈了個視頻回來,但是沒看到腦袋,只看到一堆堆積如山的卷子和作業本,桌上橫七豎八躺著好幾個PSP,陳星齊的聲音還沒到變聲期,是他們班最晚的一個,聽起來還是小孩音,「哥!」 陳路周在宿舍,舍友聽見這聲兒,還以為才十來歲,一看那桌上草垛一般的作業本,忍不住調侃了一句,「現在小學生作業還挺多啊。」 「初中生,變聲晚。」陳路周回了句。 他人敞著腿靠在椅子上,身上就穿了件短袖,外套掛在椅背上,被他後背壓著,身型仍舊寬闊而高瘦,陳星齊一見他哥這熟悉的寬肩闊背就安全感油然而生,頓時想起以前窩在他懷裡打遊戲的樣子,只想往他懷裡窩,眼饞地看著他寬寬的胸膛,「哥,你怎麼還穿短袖啊,北京應該下雪了吧?我看東北都下大雪了。」 陳路周翹著椅子晃了兩下,拿手機對著自己,沒搭理他,「我剛看見個什麼奇怪東西?你把手機對準你自己。」 陳星齊剛點開視頻的時候,忘記反轉鏡頭,所以第一下其實露出的是他的臉,他哥果然看見了。 「你染頭髮了?」陳路周有些一言難盡地看著屏幕,「這什麼顏色?」 陳星齊漫不經心地說:「黃綠色。」 「什麼路子?」陳路周費解地看著他問。 「氣死我爸的路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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