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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九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夕陽下相見

  忙忙碌碌一整天,花芷用了飯走出屋,抬頭看著天邊金紅色的夕陽暗暗道了聲美。

  抱夏追出來把披風給小姐穿上,邊不住念叨,「這時節還冷著呢,您可別大意了。」

  花芷乖乖任她系好了披風,回頭對跟在身後的蘇嬤嬤道:「天好,也難得過來這邊一趟,叫大家都出去走走透透氣。」

  蘇嬤嬤屈膝福了一福進屋去叫其他人,並不因小姐對她的尊重就干涉小姐的決定。

  她們家的大姑娘,不需要這些。

  到莊子上兩天,這還是花家眾主僕頭一回出門,丫鬟們雖然平日裡穩重卻也到底年輕,這會也有些新奇的四處看,冬子怕出事,帶著人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邊保護著。

  才初春,土地也才剛解凍,一眼望去看不到什麼綠色,自然沒什麼景致可言,可就算這樣,大家也都興致高昂。

  這樣的輕鬆真的許久未有過了,這些日子以來心裡那根弦一直繃著,片刻不敢放鬆,現在在這空曠得都有些蒼涼的地方,她們反倒像是將那些都放下了。

  聽著丫鬟們嘰嘰喳喳的在身後說著話,花芷迎著夕陽走去,她想,等這裡都佈滿了綠色,等莊子上的事都步上了正軌,或者她可以讓家裡悶了數月的姑娘們結伴過來住上兩天。

  馬蹄聲落入耳中由遠及近,冬子等人迅速跑近將大姑娘護在身後,警惕的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花芷心裡有幾分滿意,看樣子這幾個月的武學課倒是真學了點東西。

  她也朝著那個方向看去,她比身邊擔心的護衛丫鬟都心裡有底,身邊既然有陸先生安排的人,等閒人就過不來,而現在對方並沒有被攔住,來的,便是自己人。

  夕陽下,騎在高頭大馬上的男人緩緩走近,逆著光,花芷看不真切他的神情,出於禮貌,她淺淺笑了笑。

  她卻不知道,在夕陽的映襯下她的這個笑容有多美,那份安然,那份好像本該如此的感覺,都讓顧晏惜有種這個人出現在這裡就是在等他歸來,經歷一天血海屍山的心終於漸漸解凍。

  臨影有些日子沒見著花芷了,這會直往她懷裡拱,花芷拍拍它的大頭,順著它的毛抬頭看向沒有動靜的男人,兩人視線交接,都沒有避讓。

  花芷一貫的不動如山徹底安撫住了顧晏惜暴動的情緒,他翻身下馬,輕拍臨影的背,讓它自行去玩樂。

  「莊子上的事處理得可順利?」

  「挺好。」比起京中的事來說順利得就像左手摸了下右手,花芷厚道的把這話咽在了肚子裡。

  顧晏惜唇角微勾,率先往前走去,知道他是有話要說,花芷示意其他人停在原地,自己跟了上去。

  抱夏著急想跟,在家的時候也就算了,可這是在外頭,要是被人看到了小姐的名聲可就壞了,迎春拉住她,看向蘇嬤嬤。

  蘇嬤嬤皺著眉頭想了想,「咱們不跟近了,但是得跟著。」

  此話正合她們心意,連忙不遠不近的跟了上去,一如之前護院跟著她們的距離一樣。

  氣氛沉默,卻並不凝滯,顧晏惜微微側頭眼角餘光看著走在自己側後方的人,慢慢放下腳步等著人走近一些,他喜歡和阿芷並肩走,阿芷雖然一開始會守著規矩,但走遠幾步就總會忘,對她來說就好像並肩走才是她習慣的常態。

  果然,不過一會,兩人之間已經由隔著一步的距離變成小半步了。

  「芍藥要在宮中住一段時間。」

  「恩。」

  「今兒她脖子都拽長了也沒等到你送的飯,很不高興。」

  「……想來皇宮當不會短缺了她的吃喝。」

  「無法比。」宮裡的菜再山珍海味,半溫不熱的吃起來也就那個味,花家的飯菜,就算是冷的也自有一番風味。

  顧晏惜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眼神落在遠遠跟著的一眾人身上,大概是因為宮裡做菜的人心裡裝的都是權勢富貴,飯菜裡也多出一股子腐朽味。

  花芷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眼裡便又溫和了兩分。

  「老大勾結天師給皇上獻了金丹,皇上吃了兩個月了。」

  花芷恍然,原來如此,怪不得陸先生大發雷霆之怒,原來是因為此事,可金丹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可只吃兩個月當不算大事,就她知道的歷史上,多少皇帝一輩子幹的唯一一件正事就是練丹吃丹,等著長生不死,雖然最後還是死了,卻也是活了幾十年才死,兩個月,算不得什麼。

  「芍藥說那丹藥的配比是普通金丹的數倍,這是奔著皇伯父的命去的。」

  花芷微微愣了愣,旋即明白了他話裡未盡的意思,皇上年近五十,以大慶朝歷代皇帝的壽數來算也沒幾年好活了,要是再在金丹上動點手腳……

  真狠,果真是天家無情。

  「芍藥說這金丹太霸道了,傷了的底子就算她師傅在也很難補回來。」顧晏惜轉過身去看著天邊的晚霞,「外人只道皇上遲遲不立太子才導致如今的局面,可是有幾人知道皇伯父比誰都更希望能把大皇子立為太子,那是他手把手教出來的長子,可這麼多年不論他怎麼教,甚至不惜用其他兒子來當磨刀石,老大卻始終沒有寸進,甚至一年比一年不如,皇伯父再著急也不能把這麼個廢物立為太子,等他徹底失望把視線從長子身上挪開時,他才發現其他幾個長大了的兒子都已經長成了狼。」

  花芷聽著這些她半句都不該聽的秘聞,看著這空曠得實在很適合說話的地方始終保持沉默,她知道,陸先生只需要一個聽眾。

  「手裡一撂的證據,最終我只把最微不足道的也只牽涉到老大的交了上去,我沒有告訴皇伯父老二的手伸到了北邊邊境,沒告訴他炎國的事裡可能有老三的手筆,他總共就這麼幾個兒子,我不能讓他一下子失去三個。」

  夕陽落下,晚霞也漸漸隱沒,天色瞬間就沒了之前亮堂,顧晏惜看向始終安靜的女子,「世人皆以為皇上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人,可我卻覺得皇上是世間最可憐的人,他除了君權,什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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