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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章 喪事 4

  花芷讓下人去準備了數個湯婆子,示意柏林照顧好弟弟們,拿了幾個掀簾子進了裡邊。

  「長姐。」裡面幾人看到她連忙站了起來。

  「坐著吧。」把湯婆子一人懷裡塞了一個,花芷坐到旁邊空置的蒲團上往火盆裡夾碳,「沒做法事的時候坐著歇一會,跪的時間長了會受不住,別落了病根。」

  幾人應是,她們平時少有和這個長姐接觸,甚至一直以來心裡還有點看不上她,眼下這般近距離的相處,她們也不知道要如何和她親近。

  懷裡的熱度漸漸傳遍全身,身暖了便好像心也暖了,花辛看向對面的花芷,心裡突然就安寧了許多。

  花家有這麼個擔得起事的長姐挺好的,至少讓她們知道她們應該做些什麼,該怎麼做,花芷並不耍威風,也沒有要在她們面前立威的意思,或者可以說,她其實在盡可能的保護她們。

  不管別人心裡怎麼想,她以後會對長姐服氣的,花辛想。

  花蓉是花芷的異母妹妹,仗著自己比花辛花靈都要親近一層,她往花芷的方向靠近了些,低聲問,「我們一直要呆在這裡嗎?」

  花芷看向她,「不想?」

  「不是。」花蓉抬頭看她一眼,又低下頭去,「若是來了男客……」

  「靈堂之上沒有男女之分,你們只要記得你們都是祖母的孫女便好,來人是誰,是男是女都和我們沒有關係,我們盡好孝子孝女的本份就是。」

  「……是。」花蓉有些不甘心,她湊近來是想得到長姐的另眼相看,而不是做了這出頭椽子被敲打。

  「這幾天不輕鬆,我不能呆在這裡邊,你們互相幫扶著些,做事量力而為。」

  「是,長姐。」

  花芷不會以為憑著這幾句話就能收服她們,不過目前她也只要她們這幾天安份些就行,聽得外頭有動靜,她撩起簾子往外瞧去,待看清了人忙迎了出去。

  花嫻被長子扶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神情憔悴,不知情的恐怕要以為這才是花家嫡長女。

  花芷遠遠下拜,心裡頭一陣釋然。

  祖母心慈,雖然向來寵愛長女,對庶女卻也不曾苛待,該給的一分不少,凡是她願意學的都會請人來教,備嫁時添妝豐厚,盡了嫡母的本份。

  好在這個沒有長偏,還記著好。

  花嫻子息不豐,只得一個長子楊隨安,今年不過十四卻懂事得很,他跟著母親跪伏于地,恭恭敬敬的磕頭上香。

  待她哭了一會,花芷上前輕聲道:「姑母,身體要緊,祖母知道您來了定當高興。」

  花嫻抬頭,淚眼婆娑的看著娘家的大侄女,心裡一陣陣的泛苦水,娘家本來就已經倒了,偏偏還要讓老太太去了,諾大個花家可要怎麼辦!

  她恨夫家無情,能得好處的時候時不時就催著她回家,待花家倒了就將她拘在家裡,這次更是以休離來威脅她,可這是她的娘家,就算沒了富貴榮華也是生她養她的地方,如今嫡母過世,她怎能不回。

  想著花嫻眼淚更是止不住,人情冷暖,可誰人的心不是肉長的啊!

  花芷示意蘇嬤嬤上前來,「送姑奶奶去姨奶奶屋裡。」

  「是。」

  花芷看向楊隨安,不知道他做何打算,便問,「表弟,你……」

  「我來便是為外祖母戴孝,就不去裡面了。」

  花芷沉吟片刻,示意他跟上,帶著他去了人少的遊廊上,「楊家可是不樂意讓姑母回來?」

  楊隨安不知道如今花家是個什麼情況,也不好回表姐的話,只是含含糊糊的道:「本就是該回的。」

  花芷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她低頭笑了笑,在心裡重重給楊家記上一筆,「隨安你且看著,看看是他楊家走得快還是我花家走得快,到時候就是你爹想去我祖母墳頭磕頭,花家的祖墳他也進不去。」

  楊隨安羞愧不已,沒有替父親辯解一句,事實擺在眼前他無話可辯,做為花家的姑爺,昨天接到喪訊就該過來的,可他非但自己不過來還拘著母親不許她過來,要不是他大鬧一通,這會母親恐怕還被關在家裡,門都出不得。

  以前外祖父在時爹何曾這般對待過母親,勢利得他這個做兒子的都覺得臉熱。

  「隨安,我都記著了。」

  楊隨安抬頭看著表姐。

  花芷看著靈堂,聽著裡邊梵音又起,卻不解釋更多,「去吧。」

  楊隨安走遠了又回頭,看到表姐已經轉過身去,他其實是明白表姐那話的意思的,但他只能裝不懂,不管怎麼說楊家也是他本家,別人可以唾棄可以貶低,他不能。

  花芷靜靜消化了所有情緒,重新回到靈堂,一早上除了回來奔喪的二姑母,前來弔唁的竟只有朱家,花芷心往下沉了沉,面上卻不顯,閉著眼睛隨著梵音木魚聲跟著念往生咒。

  唱喏聲突起,「陸先生前來弔唁。」

  花芷猛的睜開眼睛,看向從大門口走進來的男人,一身白色大氅越加襯得他高大挺拔,肅穆的神情讓他臉上的疤痕都透出股冷厲來。

  他接過香彎腰拜了三拜,花芷領著弟妹齊齊倒拜於地。

  抑制住自己要上前將人扶起的衝動,顧晏惜沉聲道:「請起。」

  一眾人起身,花芷沖著顧晏惜又是一福,「多謝陸先生。」

  謝你隱瞞事實,也謝你用最快的速度將我帶回來,謝你在我不在家的時候派人看顧了花家,多謝。

  顧晏惜點點頭收下了她的謝意,「節哀。」

  「是。」

  兩人對視一眼,顧晏惜轉身離開,來得快去得也快。

  他是皇親國戚,是世子,是皇上親自帶在身邊教養長大的半個兒子,可他的臉是自己劃花的。

  他明面上的身份多得他有時候都會忘了自己究竟是誰,然而他這張真正屬於他的面孔卻始終隱於暗處,認得的人寥寥無幾,親生父親許多年未見,親近的人只有一個失去記憶的同父異母的妹妹,他權力滔天,可他來這裡一趟依然要進皇宮給皇伯父一個過得去的解釋。

  他手握重權,可他其實什麼都沒有。

  而如今,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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