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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紅軍戰士聽到總指揮喊,立即跑了過來:「老總,傷患在哪?」

  賀龍一指張振漢:「這不是嗎?」

  一個戰士撇撇嘴:「老總,他也配坐擔架?一邊去吧!」

  賀龍正色道:「張將軍負了傷,把他抬到醫院去。」

  張振漢一怔。賀龍道:「張將軍放心,你好好療傷,我還會來看你的。」

  張振漢只好上了擔架,被紅軍戰士們抬走了。

  張振漢住進了紅軍的衛生部。戰士們用擔架把他抬到後方,這裡離前線遠了,聽不到槍聲了。

  他與三個紅軍傷病員合住在一間簡易病房裡,那三個傷病員傷勢較重,但他注意到,他們從不呻吟,即便疼得渾身是汗,他們也不哼一聲。他還注意到,儘管他們傷勢重,大夫卻不給他們打針,只是給他們的傷口敷上黑乎乎的藥膏,臭烘烘的。

  這天,他實在忍不住了,就問一個男護士:「為什麼不給他們打針?」

  男護士說:「賀老總要我們用最好的藥治療你的傷,這種藥我們不多,只能給你用。」

  張振漢不由得一怔。他們為什麼這樣對我?是在槍斃我之前,假惺惺地來點人道主義?

  他想不明白。

  張振漢的傷本來不重,很快就感覺不到疼痛了。他想出去走走,可是,病房門口有兩個紅軍戰士站崗,顯然是防止他逃掉。他剛出病房,就意識到不對,趕緊又縮回去。

  這天中午,他在睡午覺,聽到門口有人說話,聽聲音是賀龍的。賀龍嗓門奇大,老遠就能聽到。只聽他說:「誰讓你們在這裡站崗的?」

  一個戰士回答:「是團長賀炳炎讓我們來的。」

  「賀炳炎,吃飽了撐的。回去吧,這裡用不著你們。」

  「可是,如果那個傢伙跑了,怎麼辦?」

  「跑了?想跑就讓他跑嘛,反正你就是看住了張將軍的身子,看不住他的心,有什麼用?」

  張振漢心裡一片慌亂。他有過逃跑的念頭,可他知道跑不出去。逃跑無疑於送死。哨兵走了,賀龍開門進到了病房裡面,來到了他的床前,他急忙坐起來。

  賀龍示意他別動:「張將軍,我聽說,你的傷好多了。我很高興。」

  張振漢有些動容地:「感謝賀將軍的關心。」

  「聽說,張將軍以前是學炮兵的,是個難得的人才。」

  「敗軍之將,談何人才。」 張振漢臉不由紅了。

  「勝敗乃是兵家常事,張將軍何必太計較。」賀龍哈哈笑著。

  「振漢慚愧呀!」

  「當年,我聽陳賡說,蔣介石把黃埔一期學生叫來,大罵一頓。說人才都當了共產黨,就剩下你們這群蠢材。這開頭一句,蔣介石沒有講錯,錯在第二句,剩下來的未必都不是人才嘛!他蔣介石反人民、反革命,人才再多也是不行的。你不要因為打了敗仗,當了俘虜就沒才氣嘛,我看我們紅軍就缺你這樣的炮科專業人才。」

  「敝人才疏學淺,才疏學淺呀!」

  賀龍和他聊了一陣,就退出了,臨走時說,你可以到處走走看看,在紅軍的地盤裡,你是自由的。說完就走了。

  張振漢起初不相信賀龍的話,後來實在憋得慌,忍不住就溜了出來,在小鎮裡的石板路上走了一段,前後看看,並沒有人跟蹤他。這反而讓他不好意思了。共產黨這麼夠意思,這是他做夢都想不到的。

  他走過幾處農家院落,看到有的紅軍戰士在幫房東大媽挑水,有的幫著掃院子,軍人和老百姓之間親熱得很,這在他的軍隊裡是不可能的。他看在眼裡,不由自言自語:「難怪老百姓心眼向著紅軍。」

  在一個曬穀場上,一個紅軍女兵在給一大群婦女講課,婦女們熱情地發言,人們都叫那女紅軍「貞姐」。他站在後面聽,被婦女們察覺了,大家對他發出善意的笑聲。他左右環視才發覺只有自己是男的,於是不好意思地走了。

  在一面青磚牆下,有個漂亮的女紅軍戰士在寫標語,她寫的是:「紅軍是人民的子弟兵。」「紅軍為天下的窮苦人打天下。」

  張振漢看著標語出神。那個漂亮的女紅軍看見了他,跑到他面前,給他敬了個禮:「張將軍好!」

  這可是第一次紅軍的人給他敬禮,他有點受寵若驚:「哎,你怎麼認識我?」女兵說:「大家都認識你,你是賀總指揮的客人呀!」

  他又是一愣:「客人?」

  「對呀!」

  「你叫什麼名字?」

  「報告張將軍,我叫何梅!」

  「何梅,何梅……」他念叨著,「你的字寫得真好啊……」

  何梅有點靦腆地一笑:「張將軍,聽說你是保定軍官學校畢業的,是學炮兵的,我們什麼時候跟你學打炮吧。」

  張振漢愣了愣:「跟我學?好的,好的,我可以教你們……」

  何梅高興地笑了,她笑起來像迷人的花朵:「謝謝張將軍!」

  張振漢突然想起什麼,問道:「你的家庭,是做什麼的?」

  何梅說:「我父親是南昌城裡做木材生意的老闆,雖然我家也很有錢,可我並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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