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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


  「許娟。」黎叔道,「兒子叫黎家鴻。」

  明台的頭一陣陣「嗡嗡」作疼,眼睛發酸,但是仍然強忍著。

  黎叔把相框包裹起來:「我非常愛我的妻子和孩子,我妻子去世很久了,可是,我總也忘不了她,總覺得她一時一刻也沒有離開過我。」

  「孩子在哪裡?」

  黎叔頭也不回地道:「在我心裡。」他把包裹好的「相框」又放回原處。

  「當初為什麼不找他?」

  「為了工作。」

  「工作比兒子還重要嗎?」

  「有時候是的。」黎叔頓了頓,「還有,我怕自己的出現會害了孩子。孩子是我的軟肋,我想讓他活著,平安快樂。」

  「如果他不平安快樂呢?」

  「我承認,我在賭博,我賭收養他的人家善良慈悲。」

  「賭贏了。」

  「是。」黎叔終於直面明台的質疑,「我很在乎我的兒子,他在我眼裡是至愛至寶,與眾不同。」

  明台心裡忽然有點彆扭:「你不用跟我解釋的。」

  「你不用躲著我。」

  明台內心有些自慚形穢,畢竟生父在前,自己假作不知。生性善良又感性的明台,對渴望已久又極其陌生、模糊的父子情,難以自處。

  「我知道你知道了。」黎叔理解,但也落寞。

  明台看著黎叔,不知如何安慰。

  「你別有什麼壓力,我一直都是獨來獨往,我不會奢求一個……我二十年不養、二十年不見的孩子會認我。」

  「我不是這個意思。」

  「孩子,我已經很滿足了,真的,很滿足。」

  明台潛在地認為自己「不孝」,慢慢放低了姿態:「我知道自己應該珍惜、感激,我一直以來總在問、總在求,我沒見過父親,我不知道他長什麼樣,什麼喜好,什麼脾氣,我也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見到他。求不來的福一下來了,我,我真的很想……但是,我……」

  「明台。」

  明台的眼淚竄到眼眶裡。

  黎叔把失而復得的兒子抱在了懷裡,什麼也不說了,明台的淚水灑落到黎叔的肩上。

  「千難萬險,你都闖過來了,就像你說的,求不來的福也一下來了,還有什麼跨不過去的坎呢?沒有了。」

  燈光下,明台倍感親情的溫暖。

  陽光下,房間裡一片慘白,梁仲春呆坐在房間裡,一動不動,茶几上的煙灰缸裡全是煙灰和煙頭。門外傳來汽車聲,幾名小特務守在外面,阿誠走進來看到現場的慘狀,驚呼:「天哪……」他看看牆壁上濺的鮮血和床上躺臥的死屍,又看看梁仲春,喃喃自語道,「真不敢相信。」

  梁仲春臉色蒼白,幾乎沒有血色,有氣無力道:「我自作自受。」

  「什麼意思?」

  「那半截刀片是我給她的。」

  「誰?」阿誠一下反應過來,「你是不是瘋啦?汪曼春是一個瘋子!她是一個沒有底線的瘋子!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你可是比誰都清楚啊。」

  梁仲春不想再聽,吼道:「夠了!夠了!」

  阿誠不再說,把注意力移到觀察房間的擺設中,問道:「丟了什麼?」

  梁仲春緩緩地抬起頭看看,說:「一台剛進口的德國造答錄機。」

  「她拿答錄機做什麼?」

  「她有病!」

  「還丟了什麼?」

  「一把手槍,一輛車,一些錢,一條命。」

  「你還好吧?」

  「死不了。」

  阿誠在梁仲春身邊坐下,給他倒了杯水,安慰道:「事情已經這樣了,梁處長,節哀順變。」

  「我給她刀片,是她求我的,她要自行了斷,一場同事,我就……」

  阿誠淡淡道:「你早就準備好的吧。」

  「我活該,對吧。」

  「你也不想的。」

  梁仲春深吸一口氣,看看阿誠,想起了什麼:「明公館怎麼樣?」

  「我加派了人手。」

  梁仲春似是放心地點了點頭,長舒了一口氣。

  明公館,留聲機裡傳來京劇的片段:「卻原來賊是個無義的冤家。馬行在夾道內我難以回馬,這才是花隨水水不能戀花。」

  明鏡坐在沙發上喝著茶,看著報紙。

  「大小姐,蘇太太說跟您約好了喝茶,說是已經派車過來接您了。」桂姨道。

  明鏡愣了愣:「是嗎?忘了都……」

  「您不是叫我替您記著嗎?是上個禮拜日約的。不過……」

  「不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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