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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明樓知道明鏡的這把火會燒到自己身上來,規規矩矩地點頭稱「是」。

  「還有阿誠,成天穿得像個紈絝子弟,連明台也給帶壞了,好好的一個孩子,學得驕奢淫逸,一個個穿得像什麼樣子?把外套給我脫了!」阿誠以為明鏡說自己,嚇得要脫外套,明鏡吼了他一句,「沒說你,我說明台!」

  明台把外套脫下來,明鏡生氣地一把扯過去,從口袋裡掏出一包香煙,氣惱地擺到明樓面前:「你自己看,他現在都學會抽煙了!好的不學,學著吞雲吐霧……還有舞票、馬票。」

  「那是電影票。」明樓糾正道。

  「我會看!」明鏡還要搜明台的口袋,為了不再被搜出其他東西,明樓一把先將外套拿了過來。但還是晚了,一個打火機已經被明鏡握在了手裡。

  「姐……」明台緊張地喊道。

  阿誠也跟著喊道:「大姐。」

  明樓知道那打火機是微型照相機,他眼疾手快一把抓在手裡:「大姐,大姐您別生氣了,明台上學的事我來想辦法,好吧?您上樓去好好歇歇,我這就替您好好教教他。讀書這種事,您使力是沒用的,得靠他自己努力。」

  「我不管了,你自己看著辦吧。」說完,轉身上樓。

  桂姨本要跟明鏡一起上去,卻被明樓叫住:「桂姨,替我沏壺熱茶來。」

  桂姨應了聲,趕忙去沏茶。

  「阿香,去廚房給大小姐煮碗臘梅粥順順氣,消消火。」明樓又對阿香說道。

  阿香也應聲向廚房走去。

  明樓把明台的外套擱在茶几上,手裡拿著「打火機」,打燃著火苗。

  明台情知「在劫難逃」, 唯諾地叫了聲:「大哥。」明樓連抬眼看他的工夫都省了,關掉打火機,簡潔而有力地說了一個字:「打!」

  明台連「裝可憐」的機會都沒有,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阿誠瞬間放倒在一條冰涼的長凳上。緊跟著,一根藤杖如雨點掉落,打在他的身上。

  桂姨沏好熱茶端給明樓,明樓正在打電話:「外間謠傳我已被重慶政府制裁,中儲券一度下滑,真是太可笑了。一個政府官員與流通貨幣共存亡,到底是喜還是憂呢?」

  桂姨緩慢地斟著茶,豎耳聽著明樓的話。

  「你那裡也要當心,收斂收斂,南雲課長一死,日本人的眼睛不止盯著抗日分子,連我們這些忠心救國的也要雞蛋裡挑骨頭。梁先生,生意要做得乾淨些,絕不能予人攻擊的口實。」

  電話裡梁仲春說道:「屬下明白。」

  「明白的始終是明白的,偏偏有的人就以為自己翅膀長硬了,沒學會走,就貪著要飛!」明樓喝了一句,「給我狠狠地打!小小年紀,甘心下流!」

  明台承受著「家法」,被阿誠打得「鬼哭狼嚎」。

  梁仲春接著電話,不提防明樓突然惡聲惡氣地這麼一句話,頓時摸不著頭腦,再仔細一聽,電話裡傳出藤杖打人的聲音。緊接著就是明樓的聲音:「不好意思梁先生,家裡有點事。」

  梁仲春問:「怎麼了?」

  「舍弟被港大開除了,都是家姐平日裡給慣壞了。不求上進,成天花天酒地,金玉其外。」

  「唉,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明先生也不要太動肝火。」

  「混帳東西!」明樓恨恨地扔下這麼一句便掛斷了電話。

  梁仲春一時沒反應過來,待反應過來時,電話裡只剩下一陣忙音,無辜道:「罵誰呢?活該被開除!」

  「誰被開除了?」汪曼春不知什麼時候已走了進來,梁仲春回頭看著她:「汪處長,你不知道進門的時候要先敲門嗎?」

  汪曼春冷笑一聲,把門關上:「我過來拿行動處有關梧桐路槍擊事件的現場報告。」

  梁仲春拿出一疊卷宗,「啪」地一聲扔在桌面上。汪曼春拿起卷宗有點生氣地翻著,梁仲春穩穩地坐在椅子上。

  阿香端著一碗臘梅粥走出廚房,看見明台被打,不能做什麼,只好站在一邊哭了起來,而桂姨則不動聲色地站在一邊觀望著。

  明樓憤憤道:「外面的刺客排著隊來殺我,家裡的孩子們一個一個,明裡暗裡地跟我作對。都以為我瞎了!小的吃花酒,泡女人,在學校打架鬥毆,居然還敢去開大姐的保險箱,吃了熊心豹膽了!還有買賣勞工的,生意都要做到日本軍部去了,是不是都想看我怎麼死啊!我警告你們,再有人在我眼皮底下胡作非為,我整死他!」

  這話說得全無風度大失水準,偏偏讓在場的人都感到明樓的憤怒,聽懂了明樓的暗示和威脅。

  原本已經停止的「家法」,偏偏又添了兩杖,阿誠的態度似乎在對抗明樓不點名的指責。

  「有人想看我怎麼死,我偏就越活越滋潤,我不做苟且偷生的人!別打錯了算盤,吃著我明家的飯,替特高課做看門狗!我就納悶了,我前腳要去開會,後腳就有人襲擊我的車,別讓我查出來是誰在吃裡爬外。」明樓目光對著受罰的明台,可話卻是說給別人聽的,「我為汪主席鞠躬盡瘁,還輪不到特高課來指手畫腳。」

  桂姨在一邊看著阿誠,阿誠黑著一張臉不發一言。

  明台知道這頓打是打給人聽、打給人看的,甚至是指桑駡槐。看著明樓和阿誠,明台愈想愈委屈,也不敢強,只一味討饒罷了。

  「家法」終於停止。

  明樓對桂姨、阿香冷著臉說:「不准給小少爺送餐,餓他一日,讓他記住是吃誰家飯長大的!聽見了嗎?」

  桂姨拉著阿香一起應著,看著明台挨打,阿香很是難過,咬著嘴唇不說話。桂姨望瞭望明樓又看了看阿誠,打個圓場:「先生,大小姐要喝臘梅粥,我和阿香先上去了。」

  明樓點點頭,桂姨趕緊拉著阿香上了樓。

  明樓、阿誠看著桂姨離開了,兩人對視一眼,各自了然。

  汪曼春端坐在辦公桌前,專注看著對面的梁仲春說:「梧桐路的搜捕,沒有成效啊。」

  梁仲春不緊不慢:「日本人不僅僅讓我們在梧桐路察訪,而是讓我們在武康路、余慶路、衡山路、淮海路全面撒網,我們人手有限,像這種無頭蒼蠅似的亂碰亂撞,有成效才怪。」

  「為什麼這麼做?」

  「你不知道?」

  「我應該知道嗎?」

  梁仲春神秘道:「我以為你知道。」

  「知道什麼?」

  「南雲課長被刺的同時,日本陸軍醫院高級病區遭到刺客襲擊,據說目標明確,大開殺戒,血流成河,日本人的血,日本軍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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