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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你不這樣嗎?你就非得讓男人見了就聞風喪膽退避三舍,才舒服才有成就感?」王洋不還手是不還手,還手就是狠的,且直奔靶心。

  「我至少有標準!至少不會是個男人追我,我就高興得屁顛屁顛的!」唐微微臨危不懼,迎刃而上。

  「我看你跟余忠孝那會兒,也屁顛屁顛的。」穩准狠,短平快,如果唐微微是一條蛇的話,那麼王洋打中的就是她的「七寸」。

  這次,唐微微沒話了。是的,身邊的這個男人,對每一個女人都那麼周全,生怕傷了她們,即便拒絕,也找一個得體的方式,唯獨對她,不亂棍打死就算是客氣了。當然,這也是她自找的,人家不還手,她圍追堵截,人家還手了,傷不到她,她又變本加厲,非得人家打中她要害,十環!難怪,靳小令說她有「受虐傾向」。

  午夜十二點。麗莎竟然穿著透明睡衣!唐微微順手脫下自己的外套就給麗莎罩上了。

  麗莎顯然很驚訝怎麼唐微微也一起過來了!唐微微刻薄歸刻薄,但厚道也厚道。她儘量照顧麗莎的面子,按照路上跟王洋商量好的,說王洋找不到她家,所以問了自己,自己一聽說,責無旁貸啊,就過來了。

  唐微微知道麗莎想殺她的心都有!誰要你責無旁貸?!

  透明睡衣,銀制燭臺,阿拉伯音樂,還有,味道詭異的香蕈……麗莎怎麼也不好說自己還頭疼了吧?有這麼頭疼的嗎?!

  倒是麗莎處變不驚,對著鏡子,把頭髮隨手那麼一綰,繞了幾繞,紮上,邊紮邊沖著鏡子裡的人說:「剛才特難受,泡了個澡,好多了。」

  難怪。頭髮還是半幹的,纏纏繞繞,讓唐微微想起「海底女巫」,住在海底,海藻一樣的長髮,密麻麻,濕漉漉,男人只要碰到,那些頭髮就會像水草一樣,越收越緊,越緊越收,直到男人再也無法掙脫……

  那天晚上,是三個人一起下樓,在麗莎家附近的夜市熱熱鬧鬧地吃了一頓麻辣燙。之後,麗莎一扭一扭地回家,臨進樓門,驀然回首,燦爛一笑,隱隱綽綽的月色,驟然綻放的笑容,既模糊又明確,既出乎意料又合情合理。唐微微當時就想,這勾引男人也是個本事,就這一手,自己就是粉身碎骨零落成泥,也學不來。

  王洋開車送唐微微回去的路上,唐微微問王洋,作為一個男人,是否覺得麗莎剛才那回眸一望特別心動?王洋不言語,無聲地一笑,那笑容在唐微微看來,比他直接說出「是的,是很可愛」更讓人惱火。唐微微氣往上撞,追著問:「如果她不光是對你這樣,對別人也這樣呢?」

  「那也很好啊,至少我享受到國民待遇了。」王洋不慍不火,有點誠心跟唐微微逗氣兒。

  「刷」的一聲,唐微微一張臉沉下來。

  「你看你,怎麼說拉臉就拉臉,比拉抽水馬桶還快。」過去談戀愛的時候,王洋喜歡故意惹唐微微生氣,看她生氣,再把她逗樂,是一件挺有趣的事。好久沒這麼幹過了,也許是習慣吧,王洋不知不覺「重操舊業」。後來,王洋自己反思過,怎麼跟唐微微就能這麼著,怎麼跟「瓷娃娃」就不成,跟「瓷娃娃」在一起,他仿佛永遠自覺不自覺地扮演著導師、燈塔、指南針的角色。

  唐微微繼續冷著臉,王洋幽默未遂。不過,王洋並不氣餒。他接著開他的車,邊開車邊用餘光掃著唐微微。唐微微伸手放下車前風擋上的遮陽板,裡面嵌著一面小鏡子,唐微微對著那面鏡子,練習「麗莎式」微笑。王洋忍俊不禁,樂了:「你這兒幹嗎呢?齜牙咧嘴的。拜託,大半夜的,別嚇唬人好不好?」

  這次,幽默到位了。唐微微「撲哧」一聲笑出來。

  那些曾經快樂的時光啊……

  「如果再回到從前,所有一切重演,我是否會明白生活重點……如果再回到從前,還是與你相戀,你是否會在乎永不永遠,還是熱戀以後簡短說聲再見,給我一點空間……」

  午夜。夜涼如水。張鎬哲的歌。歌聲如訴。唐微微忽然非常非常想把頭枕在王洋的肩上。事後,準確地說,很長時間之後,麗莎告訴唐微微,下次有這種想法的時候,一定要先枕上再說!千萬別想,別過腦子。這種事情,都是說時遲那時快。枕上能怎麼樣?他能把你推開?就算他把你推開,也無所謂啊,你又沒有吃虧。最多,不就是自尊心受了點小傷害。可這點小傷害跟咱平常工作生活中遇到的相比較,算什麼啊?你去見客戶,想拿單,不是照樣可能被拒之門外?你去拍領導馬屁,給領導賠笑臉,不是照樣有熱臉貼冷屁股的時候?男人不喜歡想多了的女人,女人一想得太多,就複雜,一複雜,就不單純了。你得想枕就枕,想靠就靠,難道你非得等著他出胳膊來摟你嗎?我告訴你,男人分兩種,一種是負責任的,一種是不負責任的。負責任的,在伸手摟你之前,什麼承諾啊誓言啊白頭到老啊地老天荒啊都得想好,否則,他斷然伸不出去這手。可這些個事兒是一時半會兒想得明白的嗎?等想明白了,黃花菜都涼了!而不負責任的,你又不願意讓他隨便得手。即便就是一時軟弱,讓他得手了,你這種性格,到頭來肯定是你受傷害。

  所以,麗莎的理論是,見到好男人,女人得主動。壞男人不用你主動,好男人因為需要深思熟慮考慮後果,所以需要你去打消他的顧慮,即便他對你沒意思,是你會錯了意,也不大緊,好男人嘛,難道他會到處炫耀你對他的愛?他的自尊心都不容許他那麼做!即便你看走了眼,你投懷送抱,他辜負了你,又怎麼樣?誰沒有看走眼的時候?而好女人往往因為不懂得這個道理,所以常常貽誤戰機,但對於身經百戰閱人無數的女人來說,拿下這種男人相當於探囊取物。男人也有脆弱的時候,找准穴位,一針下去,良好的開端等於成功的一半。千里之行,始於足下,男女之情,始於XX。好男人一般責任心強心腸軟,不會太絕情,日久生情,養一條狗時間長了還有感情呢,何況是一個跟自己有過肌膚之親魚水之歡的女人呢?

  這一大套道理,唐微微第一次聽到的時候,那感覺完全可以用「震撼」來形容。她覺得自己很OUT——是的,她是個好女人,學習好工作好身體好。但,她不是一個對男人構成殺傷力的女人,不是一個讓男人魂牽夢繞的女人,她尤其不是那種女人,那種即便男人知道她很危險很放蕩依然離不開的女人——很早以前,她曾經問過王洋一個問題,為什麼男人會喜歡卡門?卡門沒受過教育,兇狠,動不動就打架鬥毆,還走私,犯罪,並且不忠。王洋那時候只有二十一歲,回答得非常幼稚——他說:「那個小說大概是提醒世人,這種女人是洪水猛獸吧。」

  呵呵,那時候,王洋不喜歡洪水猛獸。那時候,唐微微也認為,男人,只要是正常理智的男人,都不應該喜歡洪水猛獸。但很多年後,她發現,其實,男人還是喜歡洪水猛獸的,至少,多數男人都免不了這個俗。

  唐微微感覺自己很累,脖子發硬。她真的很想靠在王洋的肩上——多年以前,那副肩膀她是那麼熟悉。那時,她整天要靠在他的臂彎裡。有的時候,在馬路上走著走著,她會忽然對東張西望的王洋下命令:「摟我!快點著!這麼不自覺,還要我說!」有的時候,王洋會故意抗命不從,低聲下氣地求她:「唐大小姐,您能行行好嗎?奴才今兒能歇歇胳膊嗎?這整天摟著你,都摟出肩周炎了!」

  但,這不是多年以後了嗎?唐微微能跟什麼事兒都沒發生過,再像以前似的,嬌嗔地命令王洋把胳膊伸過來,摟住自己嗎?她那時是女王,是他的女王,現在,她還是女王,不過是自己的女王,他已經不是她的奴才了。她不能再對他發號施令了。

  唐微微心裡升出一絲希望,希望王洋能擁她入懷。女人是水,水被岸圍住,於是成了河流,水被山圍住,於是成了溪流,水被陸地圍住,於是成了江海……王洋是什麼呢?是她的岸?山?還是陸地?別想入非非了,他跟她結束了,他是別人的堤壩,溝渠,避風港,他跟她沒有關係了。

  「你沒事兒吧?臉色這麼難看?」王洋總算注意到唐微微了。

  「我……」唐微微還真是有事兒。她本來想忍著,但一張小臉忍得煞白,渾身上下,香汗淋漓。

  王洋直接把車開到醫院。急性闌尾炎。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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