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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這些故事都是余忠孝說的,當時王洋在路上還沒到。用余忠孝的話說,這人要有財運,擋都擋不住。而且這財運就是這樣,越有錢就越有錢,錢生錢,比人生人還快。人生人,那是幾億個精子前赴後繼,翻山越嶺,最後,只有那最不畏艱險,還運氣比較好的,才能找到躲在子宮深處的卵子,然後還得天時地利人和,才能受精成功,成功之後,還得歷經千難萬險,才能見到天日。快得最少也要十個月,慢得怎麼也得個幾年。有的人奮鬥一輩子,都沒生出個孩子來。可是錢生錢就不一樣了,錢生錢基本可以無性繁殖,跟細菌似的。比如說吧,現在王洋手裡有一個億資金,您喜歡什麼就買什麼,買得越多賺錢的可能越大,您只要一個賺了,剩下的都賠了,您就算投資成功!這跟女人嫁人一樣,別管失戀多少次,重要的是最後嫁出去了,而且嫁得還路人皆知的風光,那就是幸福。比如,李嘉欣。

  唐微微滴酒未沾。她竭力保持得體,自尊,但每個人都看出她的失落。吃飯的時候,她很希望她的手機能響那麼一兩下,但沒有。她甚至想,哪怕就隨便有一老公呢,哪怕這個老公很一般很普通,但只要很愛很愛自己,在那樣的場合,肯像靳小令的老公那樣,給足靳小令的面子就好啊!

  吃完飯,散夥。王洋埋的單。這讓唐微微有點意外,不是說余忠孝請客嗎?

  王洋有司機來接。他客氣地問了一句誰需要送,眾人把目光投向唐微微,唐微微立即很敏感地拿出車鑰匙。最後是靳小令夫婦上了王洋的車。奧迪A8。

  余忠孝陪唐微微坐在前排。一上車,余忠孝就解釋,因為要喝酒,所以特意沒開車。唐微微笑笑,問余忠孝住哪兒。

  路上,余忠孝跟唐微微聊了會兒閑天兒,說到自己可能要開一家醫院,到時候可以把工程包給唐微微。唐微微很驚訝,她和余忠孝並沒有這麼好的交情!一家醫院,一個工程,這都不是小事,闊別十年的同學,吃一頓飯就送這麼一份厚禮?

  余忠孝像是看穿唐微微心思似的,說自己這個項目,想投資的人很多,投進去就賺錢的事。但他有一個原則,賺多賺少無所謂,最重要的是要合作愉快。

  唐微微聽了,嘴上「哦」了一聲,心裡猜出個八九不離十。余忠孝接著說,今天這頓飯其實是靳小令張羅的。實際上是靳小令求的他——靳小令的老公錢偉想跟幾個哥們兒合夥弄一醫院,找他幫忙,他有政府關係,錢偉有人有技術,而王洋有地有資金,大家都是同學,知根知底,有錢大家賺,對吧?

  唐微微忽然惡毒地想——錢偉之所以對靳小令那麼恩愛,大概是因為靳小令能夠急他所急想他所想吧?他當年怎麼破格提拔的職稱?還不是因為靳小令有個拐彎抹角的當官的親戚?靳小令是那樣一種女人,為了錢偉,可以去結交自己最不願意結交的人,送自己最不願意送的禮,吃自己最不想吃的飯。一件事情,只要對錢偉有好處,她就可以不計得失地去做!

  唐微微一到家就鬼使神差地給王洋打了電話。第一遍,王洋沒有接。唐微微的情緒就跟蹦極似的,瞬間跌落。她現在明白為什麼那麼多人熱衷健身了!她一通啞鈴,仰臥起坐,又上健身自行車上一通瘋騎——騎了兩公里左右吧,「菊花台」!

  唐微微渾身熱汗,以為自己發生了幻聽!

  是王洋打過來的。唐微微氣喘吁吁。王洋:「你……幹什麼呢?」

  唐微微邊調整呼吸,邊說:「沒幹什麼。健身。」

  王洋:「你找我?」

  唐微微:「啊。你怎麼沒接?」

  王洋:「我,我,沒聽見。」

  唐微微不言聲了。她對王洋這個回答非常不滿。王洋知道,唐微微的沉默,就代表不滿。但他怎麼跟她解釋?難道說自己剛出去見了「瓷娃娃」?當然,就這麼說也沒什麼,但王洋不想,至少現在他不想,尤其他不想在電話裡說。

  倆人就跟釣魚似的,守著一根電話線,一聲不吭。

  最後,還是王洋耗不過,問她:「這麼晚了,有事兒嗎?」

  唐微微眼裡忽然就閃出了淚花。「這麼晚了,有事兒嗎?」王洋跟她說話的語氣那麼得體,那麼社交,那麼無可指責,仿佛在故意跟她拉開距離。

  唐微微忽然就強硬起來,索性直眉瞪眼地說:「這麼晚了,沒事兒能給你電話嗎?!」

  王洋:「那你說什麼事。」

  唐微微:「我要見你。」

  王洋:「什麼時間?」

  唐微微:「現在。」

  王洋:「現在?太晚了吧?」

  唐微微:「我就要現在。」

  王洋:「電話裡不能說嗎?」

  唐微微:「你是不是怕我糾纏你啊?我不會的!」這話說完,王洋那邊沉默了。唐微微想王洋一定是一臉煩躁吧?事實上,王洋還真是一臉煩躁。大半夜的,接一前女友的電話,沒頭沒腦一通叫駡!但王洋還是忍下一口氣,他知道自他以後唐微微情感方面不是很順利,站在男人的立場,他替唐微微想了想,也覺得唐微微肯定是窩火。以前唐微微在自己面前多有權威啊?自己基本上屬於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類型!

  王洋這麼一想,心裡對唐微微還真生出了幾分惻隱——唐微微就是太好強了。古話講,壁立千仞,無欲則剛。如果唐微微真能做到無欲,那麼她好強也就好強了,可唐微微偏偏又對他王洋有「欲」,一個女人又好強又有欲,就容易痛苦。

  王洋緩和了口氣,對唐微微說:「主要是我等著接公司一傳真,美國那邊的,很重要,走不開。能在電話裡說說嗎?」

  唐微微想了想,覺得自己很沒趣。她並不是沒腦子的女人,她知道不可能憑著這一個電話,王洋就會像以前一樣對待她,給她一種隨時隨地興師發兵的權利。但是,她沒想到,王洋能這麼處理——王洋對她越客氣,她就越沒有理由討伐人家。她甚至想激怒王洋,這樣,她就可以借機質問他為什麼不辭而別?這幾年去了哪裡?怎麼就成了有錢人?而且為什麼成為有錢人之後還跟她裝孫子,不在第一時間直接告訴她!!

  可是,王洋不上套!在這春風沉醉的夜晚,王洋的彬彬有理讓唐微微一肚子的問號,一個也問不出來。她原本指望王洋能主動給她一個解釋,一個說法,但王洋沒有。是的,人家有錢了,有人巴結了,人家手腕子上戴的勞力士是真的,人家有必要告訴你嗎?你自己眼神不濟沒看出來賴誰啊?再說,就是看出來又怎麼樣?

  唐微微不吭聲,王洋也不吭聲。這一回合的沉默,是唐微微先繳械。她把余忠孝跟自己說的醫院的事跟王洋說了說,王洋聽了,簡單地「哦」了一聲,然後問:「還有事兒嗎?」

  唐微微忽然覺得自己好傻。她猜想,王洋大概認為她是沒事找事兒跟他搭訕吧?或者王洋認為她也是在圖他什麼?唐微微忍住幾乎奪眶而出的眼淚,說:「沒事兒了。」

  王洋依然是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客氣:「那,早點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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