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小說 > 五月槐花香 | 上頁 下頁 |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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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大夫,這事我要做錯了呢,就算您趕上了,回頭我給您賠不是,我信不過老二家的,您把那藥箱子打開了,我看看。」大奶奶說。 「是呵,您不說我也想讓您看……」趙大夫說著便打開藥箱子,把抽屜都打開了,一個一個,都是看病的東西,旁的沒有。又故意問:「大奶奶,我這身上要不要看看。」 大奶奶有些不自在:「那可不能了,得,您收起來吧!你可別怨我,大有大難。」 趙大夫收了東西,走了。坐到等在街上的車裡,這才一件一件地從懷裡掏出各樣東西,放在一個包袱裡包了起來。 馮媽回到後院,茹二奶奶一邊指著馮媽罵,一邊往院子裡摔東西。砰!一隻簞瓶摔在院子裡。 「怎麼著!我病了,你都不信啊!怎麼著非要我死給你看啊是怎麼著……榮慶!榮慶!你不是我爹,你把自己女兒往火坑裡推,你造孽,你不得好死!」 砰,又摔出了一件東西。 四 尊的泥殼剝下來了,佟奉全親自動手,把尊擦得亮亮的,擺在桌子上。 「爺,上了白蠟就真看不出來了……」二奎說。 「把燈撥亮點,多拿幾盞過來……讓他亮亮地看……看出來是他的造化,看不出來是咱的福氣……」佟奉全眼不離尊地忙著。 「爺,這東西要賣出去了,才算是一步,他要到家了再看出來……」 「不管了……一報還一報,打掉了的牙總得有人往肚裡咽,不是他往肚裡咽,就得咱往肚裡咽,咱咽不下去,讓他咽吧!」 二奎把錦盒拿過來了。 「這回咱反著擱。故意反著放把爪沖上,把傷先露給他,沖上的地方容易不在意……他要沒看出來是天譴,就是老天爺都要罰他,他看出來了,那是老天爺罰我,我認倒楣,二奎,這在行裡不算是幹壞事,應當的……」佟奉全嘴裡雖這麼說,畢竟心裡有鬼,說這麼幾句話汗都出來了。這時貴山在外面喊道:「爺,沈掌櫃的來了,鋪子裡等著呢!」 「知道了,二奎拿東西過去,我帶燈……」佟奉全說。 鋪子裡,擺了三盞燈,沈松山仔細地看著那只尊……果然先看邊口,用手輕摸邊沿。佟奉全站在暗影裡冷冷地看著他…… 「按理說東西我看過了,對著呢!不該再這麼細了,但畢竟是一萬多塊錢的東西,佟掌櫃,我再看看呵……」沈松山說。 當沈松山要仔細看那個小爪時,二奎馬上舉著一盞燈過來,說道:「沈掌櫃您看仔細了,燈給您照照。」 「東西說完好無瑕也不對,您看看……裡邊有一小塊釉薄。您遞我,您遞我。您看這裡邊這塊,哎!哪兒呢,這大晚上看,還看不清了,哎這呢,按理說不算是毛病。您看看,您可瞅仔細了……」佟奉全說。 古玩一行,賣貨是學問,一件有殘有傷的玩藝不怕你看,當你每要看到那傷殘處時,賣貨人常以指東道西啊!或故意自報瑕疵的方式來干擾你,轉移你視錢……按理說沈松山應當深諳此道,但他當夜許是得物心切,許是原本看過,想不到東西已傷了,所以偏偏就沒細看那只爪,正待要看時,佟奉全忙說:「二奎,茶涼了,再給換換。」 二奎會意,趕緊應道:「哎!」 沈松山看好了,將東西放在錦盒裡。此時沒話,但繃著勁。沈松山從懷裡往外掏銀票:「一萬三,佟掌櫃,您收好了。東西,我拿走。」 佟奉全卻欲擒故縱:「……真……真買啊……沈掌櫃,心裡話您這會兒不要我才高興呢,你這一真要買,我……」 「為什麼?」沈松山問道。 「……您該明白,您是行裡人,行裡人竄貨……好找後賬。」 「真有天大的事……它就是變成一堆狗屎,我也再不會來找您了,這點規矩我守得住……」沈松山說完抱著錦盒要出門。 佟奉全喊道:「貴山,叫車。」 沈松山忙說:「不用……帶車來了……您別送了,您看好銀票,我拿好東西咱兩便了……」 佟奉全送到門口:「沈掌櫃慢點啊……」 佟奉全趕緊轉身回來,拿起那一萬三千的銀票就著燈看著。他一點也沒有那種得意高興,畢竟心裡有鬼。 「二奎啊,事了了,我怎麼就高興不起來……算了不說了……上板,洗洗早點睡吧……」說完,佟奉全拿著銀票和一盞燈往後走了。 五 街上人過車行。一輛馬車停在燕居閤门口,福全和小夥計跑著迎了出來。日本人河野從馬車上下來,對著福全行禮,寒喧,而後進了燕居閣。工夫不大,河野就出來了。沈松山臉色慘白地出來送客,河野很客氣地行禮,上車,走了。車剛一走,沈松山就急著回去了。 燕居閣街對面有個舊書攤,攤主正用雞毛撣子撣著那些舊書。起風了,攤主趕緊捂住那些書紙。這時,二奎過來了,說是看書,其實是在看對面燕居閣的動靜。 此時的燕居閣內,沈松山把盛著那只尊的錦盒蓋上了。 沈松山說:「福全把鋪子關了,有人來了就說我不在……」 福全說:「哎!掌櫃的,昌盛票號的人在老裕泰等您呢!」 沈松山極力鎮靜著:「你去一趟就說,錢再拖兩天一定還了……」 沈松山仔細地看著那只尊,看著那爪。用小刀輕輕一刮,白蠟皮掉下來了……沈松山清清楚楚地看著那只爪的裂紋,很明顯是後粘上的。沈松山手中的刀子滑落了,那尊扔在桌上,爪子掉了……沈松山眼淚一下子湧出來,心裡說:我這不是流淚啊,我該流血,我他媽的鮮血流盡,鮮血流盡。 小孫子跑了進來:「爺……爺……我奶奶叫您吃糕去,我奶叫您吃糕去。」 沈松山趕快抹淚:「哎!你吃去吧……你去吧爺坐會兒……」 小孫子拽著沈松山的衣襟:「爺……您抱我玩……」 沈松山顫聲道:「寶兒,您先出去……爺坐會兒啊……」 小孫子看見沈松山哭了:「爺……怎麼了……您哭了……」 沈松山抹去淚:「沒事……沒哭,爺眼睛疼……爺眼睛疼,一會兒就好了,寶兒乖,寶兒出去吧……」 小孫子下地往回跑,一邊跑一邊喊:「爺不吃糕,爺眼睛疼。」 沈松山聽了這話,終於忍不住,呵呵地哭了。沈松山拿起那個殘了的尊,包了包塞到錦盒裡。原還想找地方放,後來終於忍不住,連錦盒一起摔在地上,呵呵哭著…… 泛古堂裡,佟奉全呆呆坐著。二奎在後邊悄沒聲地擦著灰塵。佟奉全愣了半天才問:「河野一走就上板了?」 「回爺,上板了。」 「二奎你說……這上板怎麼講?東西賣了也可能上板吧,八成賣了……要是賣了就最好了,按理說沈掌櫃都沒看出來,他河野就那麼能耐……能看出來了……他看不出來東西指定要了,這日本人一要,事兒就算了了,牙掉誰肚裡咱就算管不著了……我也是瞎操心,東西都賣出去了,礙不著我了!」 「爺,您也是心好,怕傷著人……」二奎說。 「二奎,有大買賣去坤書館找我啊……我出去轉轉!還有,這一萬多塊的銀票,瞧機會去錢莊給兌出來吧,早攥手裡早踏實!」佟奉全說著伸手從抽屜裡拿銀洋。 「爺,給您叫車。」 「我自個兒叫吧!」 二奎看著桌上的銀票,有些愣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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