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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二


  煙蟲輕哼一聲,笑嘻嘻地看著火小邪,說道:「火小邪,你是怕你妻子死?還是想破羅刹陣,殺伊潤廣義?」

  火小邪耳朵一燙,仍然反問道:「不殺伊潤廣義,怎麼救得了我妻子?怎麼破得了羅刹陣?」

  煙蟲還是笑嘻嘻地,說道:「如果你妻子獲救,你根本就不在乎羅刹陣是否存在,也不在乎伊潤廣義什麼時候死吧。」

  火小邪耳朵燙得像要著火,避開煙蟲的眼神,緊閉雙唇,一言不發,房間裡的氣氛頓時為之一滯。

  花娘子感覺得到,連忙低聲道:「哎,哎,不要爭了……」

  「不對!」火小邪眼神一下子犀利起來,死死地盯著煙蟲,低喝道,「你說得不對!」

  煙蟲並不避讓火小邪的雙眼,與火小邪對視著,撇著嘴角,似笑而非笑地說道:「火小邪,你要是擅自行動,不聽指揮,那我們今天晚上,哪裡也不要去了!明天一大早我們就走,我已經決定了!而且,我明白地告訴你,你要是亂來,會害死我們所有人!你必須牢記!」

  火小邪丹田之內火苗亂躥,若不是臉上撲著一層白粉,臉都漲紅了。煙蟲從來不曾命令似的說話,也從沒有這麼認真過,而火小邪對煙蟲一直十分佩服和尊敬,甚至以煙蟲為自己追求的生活目標,但煙蟲這些話,還是讓火小邪受不了,心裡憋悶極了。火小邪活了這麼大,最討厭的就是別人看不起他,為此他恨過、怒過、哭過、消沉過、掙扎過,現在說什麼會害死所有人,會亂來,難道煙蟲也覺得自己很差勁嗎?

  火小邪嘴角抽動,慢慢地說道:「煙蟲大哥,我不是個笨蛋,就算我一定會死,我也不會連累大家!」

  賽飛龍顯然是站在火小邪這邊,臉色同樣一沉,斥責道:「煙蟲,火小邪是為大家著想,你說的是什麼話!做大哥的必須罵你幾句!火小邪的命,就是我的命!他若死,我也不會獨活!」

  趙霸左右看了看,猶豫了一番,還是站在了賽飛龍這邊,說道:「煙蟲,你說話是有點難聽哦,不像你啊。」

  鉤漸這時候反而沉默起來,呆呆地出神。

  花娘子有些生氣,罵道:「賽飛龍,趙霸,我家賊漢子說錯了什麼?大家是我家漢子召集來的,他顧全大局,哪裡不對了?」

  柳桃沉不住氣,慌張起來,說道:「哎呀哎呀,怎麼吵起來了,不用在乎我們這些不爭氣的娘們,我這趟來,已經把腦袋押上了,只要能滅了小鬼子的什麼破陣,殺了鬼伊潤,救出火小邪的老婆……嗯……我說完了……」

  煙蟲做了個怪相,聳了聳肩,雙手一攤,痞裡痞氣地說道:「呐,沒行動之前就內訌了啊?吵一吵也好,越吵越清楚。來,繼續繼續……」

  眾人誰也不說話,紛紛避過頭去,只留煙蟲一個人嘻嘻哈哈地左看右看。

  半晌之後,才有人低聲說話。

  「對不起,煙蟲大哥,剛才是我不對……我一切都聽你的,請你,不要見怪……」說話的人,正是火小邪。

  火小邪當眾服軟,一時間沒有人回應,爭論本由火小邪而起,事主已經道歉了,賽飛龍、趙霸更沒有什麼好說的,大家面面相覷,氣氛不尷不尬。

  好在柳桃還算是個局外人,見此狀況,趕忙打了個圓場,給大家下個臺階:「呵呵,呵呵,其實大家都對,沒有什麼你對我不對的吧,都為了事情好嘛。嗯,是不是?」

  煙蟲嘿嘿一笑,伸手過去拍了拍火小邪,笑道:「剛才說話重了點,忠言逆耳,良藥苦口。」

  火小邪悠悠然一笑:「煙蟲大哥,你訓斥得對,我一直以來,確實有些私心。下面怎麼安排,煙蟲大哥儘管吩咐,我絕無二意。」

  煙蟲看著火小邪的雙眼,沉默了片刻,才吃的一聲輕笑,說道:「好,火小邪都這麼說了,那我就踏實了。」

  一直不吭聲的鉤漸此時終於開口,說道:「那麼,我們接下來,該如何?」

  煙蟲環視一下眾人,賽飛龍、趙霸這兩個剛才站在火小邪一邊的豪強,也並無異議。這兩人一個是忠於火小邪,一個是忠於大把子,只要火小邪沒有問題了,他們自然應允。

  煙蟲說道:「按照火小邪的計畫,我們分兵兩路,一路是我、花娘子、頂天驕趙霸三人,去拋屍洞中做事,另一路是火小邪、賽飛龍、鉤漸三人,裡外照應,及時聯繫。柳桃留守此處,若有意外,能逃則逃,生死在天。」

  眾人點頭應了,只有花娘子微微皺眉道:「賊漢子,我們不妨把柳桃帶上,留她一個人在此,只怕萬一有變,她連退路都沒有了。此行若不是她,我們哪裡進得來?」

  煙蟲擠了個大小眼,為難道:「柳桃媚功一流,但是身手……跟著我們,只怕……」

  花娘子怒道:「賊漢子,你剛才和火小邪爭的是什麼?你是怕柳桃拖累我們嗎?她是我同門師妹,她的身手我比你清楚!」

  柳桃忙道:「姐姐,姐姐,我從小就不喜歡練功,的確手腳笨了。」

  花娘子轉頭一瞪柳桃,罵道:「閉嘴,姐姐我說話你聽著!你能給那個日本老太婆下胭脂印,下得清楚,就說明你還不至於笨到哪裡去。」

  柳桃吐了吐舌尖,不敢再說話了。

  煙蟲琢磨了一下,說道:「也好,柳桃,你和你姐姐花娘子一起,一路上必須聽我的招呼,不讓你說話的時候,一句也不能說。」

  柳桃見煙蟲准了,笑臉如花,嗯嗯嗯連聲地便答應了。

  話不多表,眾人抓緊了時間打點,對準時間,看好地圖,火小邪等三人先行出發,煙蟲隨後帶著花娘子、趙霸、柳桃尾隨而至。

  火小邪、賽飛龍、鉤漸三人,都是身手了得,一路東躲西藏,加之火小邪已有先前一去一回的經驗,很是順暢。而煙蟲、花娘子、趙霸、柳桃四人,一個身材巨大目標明顯,一個久疏盜陣不甚靈巧,所以很是有些彆扭,好在有煙蟲這等東北第一大盜在,指指點點,拿捏精准,儘管走得是險象環生,處處驚心,也算有驚無險。

  說來就這麼幾句話,不就是帶著趙霸、柳桃兩個盜術不精的人嗎?其實這一行人,唯有煙蟲能帶著他們兩人,若沒有煙蟲在,縱然是兩個火小邪、三個賽飛龍,也未必能辦得好。在賊道中,最麻煩的就是帶著「生瓜」做事,第一解釋、指揮起來費勁,第二身體是別人的,讓他三秒上牆五秒過溝,左腳踩哪,右腳踩哪就算說得明白,卻不見得「生瓜」能夠做到。

  煙蟲之強,就在乎此人是相當好的「師父」,既有耐心,又有決心,更有細心。煙蟲說是個獨行大盜,也不是任何時候全靠自己的,偷俄國老毛子的東西,他收買的「生瓜」不在少數,很多時候必須要帶著「生瓜」前往,「教人做賊」算是煙蟲的一門手藝。

  說些煙蟲的往事,他曾經指揮一個從沒有偷過東西的門童,自己並不在現場看著,僅僅是教唆了三天,便讓這個門童自己操刀,從哈爾濱俄國警備局裡偷了一件國寶出來,誰都以為是大盜幹的,哪有人想得到是門童這種小兒?那麼是煙蟲喜歡「唆使」人犯罪?絕非如此,想那個門童小兒,本來家境優越,存有國寶一件,價值連城,讓真正的壞人盯上,串通俄國老毛子強搶了他家,俄國人性子粗,得手了還不甘心,把門童追上來哭喊的家人幾記重拳,生生打死了幾個,這才落得小門童孤苦伶仃。煙蟲也是喜歡這小門童,同情他身懷大仇卻不能得報,如果自己去偷再送給小門童,不是不行,而是不想自己的風格,所以才會讓小門童自己發誓,自己去偷,自己去藏,方能讓這小門童樹立信心,暫解一些冤仇之恨,還能落得個安全。

  所謂大盜,大盜不壞,壞的全是那些貪婪之人,若不是貪婪之人把別人的珍貴之物據為己有,哪會引來大盜?若世間人沒有自私自利之心,又哪會有大盜?

  閒話不表,說回來火小邪、煙蟲這邊。

  兩路人馬,一共七人,總算越過警戒最嚴的區域,在廢棄的萬年鎮旁聚首。

  柳桃已經是累得氣喘吁吁,臉色慘白,這一路她可算是領教了什麼叫險中求勝。若此時讓柳桃隨便說話,她一定會哭喊:「我寧肯當婊子讓男人騎,也不想這麼遭罪了。不過,不過,好過癮!刺激,我喜歡!」博君一笑罷了,真要有人聽柳桃這麼說就瞧不起她,最好自抽耳光。

  煙蟲見柳桃累得夠嗆,伸出大拇指,向柳桃比畫了一下,表示對柳桃刮目相看。柳桃見煙蟲誇獎她,臉上一紅,壓力驟減,晃著胸脯就要往煙蟲懷裡鑽,被花娘子一把抓住,狠狠地白她幾眼,方才止住她的浪勁。

  眾人見了,倒也輕鬆不少,如此高壓的情況下,還有點「閒情雅致的小插曲」,倒不失為一種極好的舒緩方式。高壓之下,人的行為會不能隨心所欲,多有失常,西方生理學上有「目的性顫抖」一說。而早上這些科學名詞沒有傳到中國之前,賊道上早就知曉,越是做賊做得高明,越要減壓,越要淡然,心若無物,旁若無人,去偷而不想偷,寶物在前,信手拈來,方稱得上有點層次的盜術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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