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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張四爺聽到豹子犬的吼聲,皺了皺眉,罵道:「奶奶的,居然沒人!」

  張四爺命人撤了鉤子兵的七網羅漢陣,自己大踏步上前,一腳將破廟的爛門踹飛,走進屋內。二嚼子和三嚼子仍然在地面上各處不斷地聞嗅,顯得極不甘心。

  張四爺抽了抽鼻子,罵道:「煙火味道!」

  周先生也跟進房中,四下一看,快步走到地面上一小堆灰燼面前,蹲下身子,用手指蘸起一點灰燼,用舌尖舔了舔,說道:「也就走了兩炷香的時間。」

  張四爺點了點頭,四下尋去,走到火小邪曾坐過的角落,也蹲下身子,四處摸索了一番,自言自語道:「他們還綁住了一個人,看來這人並沒有掙脫開繩索。哼哼,極有可能就是他們帶走的火小邪。他們帶走這種廢物有什麼用處?難道玉胎珠根本就不在火小邪肚子裡?」

  周先生湊過來說道:「張四爺,嚼子們在這裡聞不到他們的氣味了,莫非……」

  張四爺起身說道:「周先生有何高見?」

  周先生說道:「他們上不了天,入不了地,只有一種可能,就是用了類似淨味散一樣的東西蓋住了他們的氣味。」

  張四爺說道:「淨味散?就算是淨味散,我們的豹子犬也不該聞不出來。」

  周先生低聲說道:「尋常的淨味散也就罷了,如果那丫鬟小翠真是水家的人,又和他們在一塊,就不一樣了。水家賊道變化多端,聽說其中一項本事就是去除自己身上的味道或者掩蓋蹤跡,以便接近必要的人物行偷竊之事。若是水家人的淨味散,恐怕我們半日之內再也別想靠豹子犬聞到他們的蹤跡。」

  張四爺歎道:「這麼厲害?如果任他們跑出半日,我們再找到他們可就難了。」

  周先生也是低頭沉思。

  有鉤子兵飛奔來報:「張四爺,周先生,查到有馬蹄印記,有六匹馬!看深淺,似乎只坐了五人,空出一匹馬。馬蹄印向著東南方向的亂石崗去了。」

  周先生罵道:「好狡猾!從亂石崗這種地方經過,連蹤跡也找不到了!看來他們對這一帶的地形還挺瞭解的啊,麻煩啊,麻煩!」周先生踱了幾步,閉目思索。

  張四爺見周先生也是煩惱,等了片刻,直到見周先生眉頭展開之時,才適時問道:「周先生,現在該怎麼辦?」

  「哼哼,他們畢竟不是飛鳥,也不是穿山甲,只要從地面上過,多少會露出馬腳。來人啊,速速把風波寨中的飛鴿全部放出,通知三百里內所有的驛站哨子、茶水腳夫、穿堂掌櫃、綠林黑頭、馬彪山彪,就說奉天張四爺懸賞三千大洋,查四個隴西口音的漢子和一個小姑娘一行五人的下落。火速去辦,不得有誤!」周先生吩咐道。

  鉤子兵得了周先生的令,飛也似的退去了。

  張四爺喝道:「好!」

  周先生哼道:「想跑?以你們那些劣馬的腳力,我們必能在五百里內追上!」周先生轉頭對張四爺說道:「張四爺,事不宜遲,我們立即動身。」

  張四爺一點頭,沖仍在地面上苦苦聞味的豹子犬打了個哨子,叫道:「二嚼子、三嚼子,省點力氣,再陪爹爹趕路了。」那兩隻巨犬抬起頭來,似乎猶有不甘,仍聽從張四爺的號令跳到他身邊。

  有鉤子兵上前將豹子犬脖子上的鋼圈掛上繩索,隨著張四爺出門,眾人眨眼之間就從這破廟中退了個乾淨。

  再片刻工夫,這一片地方又是空穀幽鳴,寂靜無聲,再無半個人影,哪似剛才發生了如此多的江湖奇事。

  暫且不表張四爺這邊的部署,再說回嚴景天、水妖兒、火小邪這邊。他們離開破廟,向東南方向奔了數裡路,就聽到身後的山谷中傳來豹子犬驚天動地的怒吼,儘管已經相隔得頗遠,但那吼聲仍然聲勢驚人,驚得兩邊林中飛禽走獸撲騰騰四下躲藏,喧嘩不已。

  嚴景天他們無不扭頭回望,心中暗道:「這是什麼怪物!莫非是張四家的豹子犬已經找到破廟了?」

  想歸想,眾人絲毫不停,更是快馬加鞭直奔東南方而去。

  又行了十餘裡,果然如水妖兒所說,前方豁然開朗,現出一大片亂石崗來。這地區乃是一片面積頗大的山谷盆地,常年積水沖刷,地勢又低,所以放眼看去,遍地都是高矮參差不齊的碎石,大的石頭有數人高。地面上除了石頭,無數條溪水縱橫交錯著從石縫之間緩緩流過。

  嚴景天他們一看,知道這片亂石崗能隱藏住蹤跡,紛紛下馬,牽著馬從亂石崗中穿過。火小邪也下了馬,默默跟著水妖兒走在隊伍中間。

  別看亂石崗大石林立,卻地勢平坦,十分好走,以嚴景天他們的身手自然不在話下,就連火小邪也是絲毫不覺得吃力。所謂亂石崗能隱去蹤跡,乃是因為亂石崗以石頭覆蓋很難留下足跡,就算是鬆軟的地方踩得歪斜了,還有溪水順勢湧過來沖刷一番。儘管如此,嚴景天還是十分小心,命嚴守義、嚴守仁斷後,切切實實將所有可能被發現的痕跡銷毀。

  眾人走了約半個時辰,嚴景天摸清了方位,蹲下身子把手按在地面上,又俯下身子將耳朵貼在地面上聽了聽,算是探了探附近的情況,發現並沒有人追來的跡象,這才帶著眾人出了亂石崗,上馬繼續向東奔去。

  嚴景天他們這一走,就一日一夜沒停,中間不過短短休整了兩三次,行到第二天天色大亮,已經離開通河鎮三百多裡,算是把張四爺甩開了。人還能支持,馬卻已經都口吐白沫,再跑下去恐怕就會暴斃於路邊。

  嚴景天只好放慢速度,命嚴守震、嚴守仁再去沿路打探到了什麼地界,其餘人則就地休息。

  不一會兒嚴守仁來報,說是前方有一個界碑,此地叫作落馬坳,從未聽說這個地名。嚴景天問水妖兒是否知道,水妖兒也連連搖頭。

  又過一會兒,嚴守震也回來,報導:「嚴堂主,前方約二裡遠的山窩處,有炊煙升騰,可能是個村落。」

  嚴景天點頭應了,說道:「也好,我們去看看吧,沒准能討碗熱湯喝喝。」眾人都是人困馬乏,均無異議,由嚴守震帶路向著村落走去。

  等走到嚴守震所說的村落外,大家倒也樂了,哪裡是什麼村落,竟是一間略顯破敗的客棧。嚴景天眼尖,看到客棧院子中有夥計跑進跑出地忙碌,院子裡還拴著七八匹馬,便知道客棧還在經營,並無異樣。那客棧門口豎著一面旗,上書:落馬客棧。

  嚴景天笑道:「兄弟們,水妖兒,前方是一間客棧,我們去好好休息一陣,晚上再走。」

  眾人也都叫道:「好啊。」

  這間落馬客棧,並非是常見客棧的格局,只是七八間緩坡上的民房用柵欄一圍,把最前面一間房子前後牆打通,規整規整佈置些桌椅,再臨街起一個院落用來拴馬駐車,便算是客棧了。

  此時落馬客棧前堂有一個掌櫃打扮的乾瘦老頭,抽著旱煙,戴著老花眼鏡,模樣倒還斯文,正靠在櫃檯後面搖頭晃腦地看著一本古書,看得帶勁了,邊看邊搖頭晃腦不止。

  哐當一聲,一個夥計從門中闖進來,沖得太快撞在桌椅上,人也差點摔倒在地。

  掌櫃的一抬頭,見是夥計急急忙忙的,不耐煩地嘖了一聲,還是把頭一低繼續看書,嘴中則罵道:「賈春子,是見到鬼了還是看見妖精了?天天神神道道的。」

  夥計賈春子人高馬大極為魁梧,長方大臉,濃眉大眼,就是顯得有些憨頭憨腦的。賈春子撞到桌角,正痛得緊,歪著臉沒說出話來,聽掌櫃的罵完,才嚷道:「錢老爺,錢老爺,來,來來來……來客人了!」

  錢掌櫃的頭也不抬,罵道:「你說來個偷吃的狗熊啥的,我倒相信。」

  賈春子嚷道:「真……真的!一二三四五六,五六個人呢。」

  錢掌櫃把頭一抬,見賈春子目光懇切,不禁說道:「還真來客人了?今天是什麼日子!」

  賈春子身材高大,雙手一伸,從櫃檯上把手插入錢掌櫃腋下,竟一把把這個瘦小老頭從櫃檯後提到前面。錢掌櫃可能也見怪不怪,嘀咕了一句,整了整自己的大褂,趕忙迎出店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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