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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段玉剛沖滿曉星不耐煩地喊:行啦,這點事兒甭來回解釋了,詩歌朗誦本來就耽誤生產,大家得忙乎正事。段玉剛操起牆邊的鐵鍁跳上操作臺,去鏟那些結成茄的廢料。丁惠茹沖出水注,硬是把欲言又止的滿曉星逼出了廠房。

  滿曉星還是不甘心,她又去找秦光明,他從來沒有說過只有團員才能參加詩歌朗誦,今天沒有和她說一聲就宣佈這個決定,太傷害她和四車間人的感情了。他這是在搞歧視。她據理力爭。秦光明解釋道:生產也離不開人,段玉剛是生產骨幹,這樣也是兩方面兼顧。曉星,你得理解我,這也是從大局出發。

  滿曉星不吭聲了。

  秦光明覺得滿曉星被她說服了,就又話裡有話:段玉剛不像你想像的那麼簡單,他是我師弟,我比你更瞭解他。滿曉星不解地:秦主任,你說什麼呢?秦光明笑笑:總之,你要相信我,我是在給你保駕護航。好啦,不說這事了,你跟我來一趟。秦光明起身朝門外走去。

  滿曉星隨秦光明來到牆邊,秦光明指著那堆舊桌椅:你去通知段玉剛讓他拉走吧。滿曉星不解地:段玉剛要它們幹什麼?幹什麼讓我通知?秦光明笑笑,用很溫柔的口吻說道:說是搬到他宿舍用,這是去年改善辦公條件時替換下來的,行政科一直說要拉走,不過可以給他幾件,你去通知他一聲吧。你剛才有點怨氣呵,好象我在給你們製造矛盾。曉星啊,你是我要來的人。你的事,我都會全力支援。你不是一心想跟他們打成一片嗎?

  滿曉星感覺自己錯怪了他,不好意思地一笑:我……我是不是耍小孩脾氣了。秦光明親昵地拍拍她的背,笑吟吟地埋怨:你啊,就是個嬌氣、任性的小女孩。說完像是開玩笑似的:告訴我師弟,別把這些桌椅拉到外邊賣了換酒喝。

  滿曉星覺得秦光明處處想得周到細緻,很感激地應者:我會警告他的。愉快地去找段玉剛了。

  滿曉星如實地把秦光明的話轉告了段玉剛,段玉剛非常高興。他馬上囑咐老兄弟和聞安下班後和他一起去拉桌椅。下了班,段玉剛就急忙找來三輪車,和老兄弟聞安一起把廢桌椅拆了,裝上車段玉剛蹬著三輪車哼著小曲,老兄弟和聞騎著自行車跟在旁邊,到了門口二人把出門證交給傳達室劉師傅,就出了廠。

  廠院深處,秦光明目送著他們出了廠門。趕緊尾隨過去。

  段玉剛四處看看,見沒有人向左拐去,聞安和老兄弟也騎上車,飛奔而去。跟在後面的秦光明臉上露出難以察覺的微笑。

  一大早,段玉剛和晃悠、喜子等青工在院裡支好條案,取出鋸、鉋子和鑿子開始下料。晃悠母親又是端茶水又是遞煙捲,丁惠茹笑著攔住她:伯母,您老屋裡歇著,我是監工,哪有活兒還沒幹就給他們抽煙喝水的呢。晃悠母感激得聲音有些發顫:我這已經過意不去了,優子要是沒有你們這些好朋友,他還結婚呢,他就晃悠去吧,來,你們先喝口水。

  老兄弟推著自行車進院,後架上夾著一把炒勺,腰裡別著一把鍋鏟:起晚了起晚了,乾娘,有早飯嗎。晃悠母忙不迭地:有、有,油條、豆漿。丁惠茹笑駡他:瞧你這點兒出息,昨天晚飯都沒吃是吧。段玉剛笑著:晚來的還有理啦,又揣著你那破鐵勺抖份兒來了。

  老兄弟一臉無辜:中午我不得給你們炒倆菜嘛,我容易嗎,又得當木工又得當廚子。

  你可真無恥,中午晃悠這兒不管飯,回家大餅卷手指頭——自己吃自己的。

  晃悠母親已經端來豆漿和油條:別聽他們的,老疙瘩,鮮魚水菜一早起我都買好了,乾娘就喜歡吃你做的熬鯽魚。眾人在歡笑聲中開始幹活,丁惠茹拿出幾副白線手套,麻利地拆成線繩,段玉剛笑著把磨好的刨刀裝到鉋子上,他脫掉外衣,只穿一件跨欄背心,拉開架子,熟練地刨起木料。

  丁惠茹一邊纏著線繩,一邊癡迷地偷看段玉剛矯健的身姿。

  秦光明和史科長匆匆走來,滿曉星癡癡地望著原來放破桌椅的地方,那裡已是一片空地,一個年輕人見保衛科來人了,迎了上去:史科長,哪兒有舊傢俱?都沒了。史科長看了看:秦主任,你不是說,你們這兒還有一堆嗎?

  秦光明裝作什麼也不知道:是有啊,曉星,段玉剛把那麼些廢桌椅都搬走了?滿曉星不知道怎麼回答: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吧。秦光明道:這個小子,我同意他拿宿舍去用。還以為他拿個兩三件就完了。人家行政科還等著回收呢。

  秦主任,這可不是用兩三件舊傢俱那麼簡單,你琢磨琢磨吧,七八張桌子,十幾把椅子,他都擺在宿舍裡?史科長問秦光明。滿曉星聽史科長這麼說很不是滋味:那他能幹什麼。秦光明借機煽風點火:天知道,你昨天囑咐過他了吧,不要有什麼其他用途。滿曉星說:我說了,聞安也在場。

  這時,聞安正好走了進來,看見這麼些人,有點犯怵。想趕緊溜走,被秦光明叫住,聞安在他們再三的逼問下,承認了段玉剛拉走破桌椅是該晃悠打傢俱。

  秦光明看了一眼史科長:啊,他怎麼……他跟我可不是這麼說的。史科長,不好意思啊。這個事我去調查,查清楚了,按廠裡的規定,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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