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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齊科長一時語塞,他深知段玉剛得理不饒人的,抓他的把柄也很難,就憑他的聰明勁兒,他其實並不反感他,可是他太不安分了。不管他就要捅大簍子,那就徹底毀了。想到這些他就氣不打一處來:可滿曉星是你給弄傷的。你不是答應去給人家道歉嗎?

  段玉剛說話間已經穿好衣服,坐在在窗臺上點了一支煙:老皮要是不起膩,我沒事兒把滿曉星胳膊撅折了我吃飽撐的。這事先有車後有轍,不辦車把地壓壞的罪,反過來罵車轍把地弄出坑,打到哪兒我也不服。齊科長在門外用商量的口氣:讓你道個歉就這麼難,皮軍的問題慢慢處理。

  段玉剛決絕的把煙一扔,:那我也慢慢道歉。說罷翻到窗外,開始沿著窗臺往下爬,他像只靈巧的猴子一樣,幾下子就落到了地上。

  齊科長急了,他早已失去了耐性,開始使勁砸門:這不是滿曉星住著院,人家在那兒等你的態度了嗎。開門!這樣,你把門打開,咱倆面談。行嗎?乾脆點!行嗎?

  段玉剛的聲音突然從樓下傳來:把行字去掉!

  齊科長一行人忙回頭往下看。段玉剛早已不知什麼時候跑到樓下了,他戴著一副蛤蟆鏡鏡片上還怪怪地貼著商標,嬉皮笑臉地沖齊科長和兩個幹事招招手大聲地唱著:朋友,再見,啊朋友,再見…假如我在戰鬥中犧牲你把我埋在山崗上!…邊唱邊往院外走去。

  齊科長惱羞成怒,聲嘶力竭地沖下麵大喊:段玉剛!你真是好樣的!什麼後果你自己想好了!

  段玉剛一溜煙來到了四車間根據地。這裡只有七八平米,破舊的三人沙發上堆著足球、羽毛球拍等物品,屋中央吊著一個土制沙袋,旁邊窗戶上吊著一串亮閃閃的螺母,靠牆的桌子上擺著小相框,裡邊嵌著一張發黃的照片——鄭伯濤、秦光明、段玉剛師兄弟三人,圍站在嚴昌泰身後。

  段玉剛在屋裡仍然戴著一副蛤蟆鏡,眾人擁簇著他,他們興致勃勃地交流著各自的感受,和奇特的經歷。老兄弟眉飛色舞地描述他們見滿曉星的過程:哎,仔細那麼一瞧,滿曉星盤子還真是夠靚。段玉剛哈哈一笑,不屑地:你真是沒見過美女。

  老兄弟轉向聞安:你說她不比陳沖、張喻長得差吧。聞安沉吟的一下:我覺著她更像栗原小卷,清純中帶著一點點憂鬱。

  段玉剛可不吃這套: 別拽詞兒別拽詞兒。晃悠慢慢悠悠地來了一句:自己看去!段玉剛眼睛一眯,嘴撇得稀爛,比劃著:我又不是沒見過她,上午鬧事那會兒我看得清清的,她長著一對八點二十的眼睛。老兄弟很著急地辯解:她那會兒是嚇的,你要是咧嘴一哭,也是倆眼角往下耷拉。聞安很真誠地勸他:師傅,我覺得滿曉星挺真誠的,人家沒有怪罪你的意思,去給人家道個歉吧。段玉剛眼珠子一轉,收起了笑容:哎,敢情你們倆是繞著彎子讓我去給她道歉,對吧。

  晃悠把手搭在段玉剛肩上,掏心掏肺地說:玉剛,聽大家的勸,行嗎?這倆月你這麼賣力幹活為的什麼,不就是為了給嚴主任做臉,讓新來的侯廠長知道咱四車間不該被撤銷嗎,現在這麼一鬧,這點彩兒全都抹沒了,剛才真是怨我,腦瓜一熱沒拴著你。這件事是咱們跟老皮較勁,現在變成跟滿曉星系扣兒,這不是傷及無辜嗎。

  老兄弟在旁邊溜縫兒:去吧,就當看趟美女。養眼。說完不自覺眼了口唾沫段玉剛有心動地琢磨著:滿曉星真的沒說我壞話?老兄弟不耐煩地把凳子踢一腳:你愛去不去。看看人家秦副,關鍵時刻沖到美女面前。一通有涵養的關心愛護之後。拿下!這個時候正跟美女促膝談心,互相幫助呢!

  段玉剛一愣,眼睛又開始發光:他怎麼也在哪兒?

  聞安有些氣不打一處來的樣子:他比我們還早呢,是他把滿曉星送到醫院的,一通忙活。老兄弟見這招兒很有效,就更來勁了,一同添油加醋:可不,秦副都跟那丫頭膩咕半天了。把這丫頭感動的,八成是被咱秦副的小白臉迷住了,盡說他的好話。這個時候正跟美女促膝談心,互相幫助呢!

  段玉剛沉下臉自言自語道:呵,還有這一出呢,那我得會會她。晃悠一看有門兒趕緊鼓勵他:這就對了,不就是道個歉嗎。又使勁拍拍他:上!

  秦光明自從見了滿曉星,就覺得她不是一般家庭的女孩,她的舉止言談絕不是一個普通人家能教育出來的。也許這是老天爺賜給他機緣吧?他堅信自己的感覺,一定要抓住這個滿曉星。舍不出孩子套不住狼,他又拿出幾十塊錢,買了水果、罐頭、點心什麼的。他要以四車間的名義送去慰問品,這錢花得雖有些冤,但他覺得值,他相信都會有回報的。他拎著慰問品,滿是心思地走到門口剛要進屋,透過門縫看見病房內一個幹部摸樣的男人正跟滿曉星說話。他站住了,把耳朵貼在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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