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原著 > 我叫金三順 | 上頁 下頁
四一


  「愛情?」

  好像相當的肉麻,三順向搖著頭滿臉諷刺表情的道營解釋道:

  「因為甜蜜、柔和,所以輕悠,但與此同時又稍苦,所以深奧。這蛋糕裡蘊含著透過真愛能明白的所有東西。本來是要叫作愛情的悲傷的,但是因為它的主要味道還是香甜,在既有悲傷又有快樂的含義下,就隨便叫做『愛情』了。要叫它I』amour,怎麼?不滿意嗎?」

  道營目不轉睛地盯著從一大清早就來到廚房圍上圍裙工作,把麵粉、白砂糖和雞蛋混在一起像耍妖術一樣做成蛋糕並賦予其宏偉意義的三順。

  透過那妖怪男人戴著的眼鏡,三順看到他的眼神變得又柔和又細微,像是快要笑的樣子。但是道營沒有笑出來,他還是與平常一樣,以明朗的表情邊搖頭邊說:

  「沒有,沒有什麼不滿意的。」

  「越肉麻就越受歡迎」是生意人張道營最近的想法,如果把蛋糕加以花頭再出售的話,道營預測將會在作為推薦點心的那天被顧客買走的。但是就在那天下午,一件推翻他預測的事情發生了。

  黃昏時分,在熱鬧擁擠的西餐廳裡,事情因一位看起來很文雅的中年婦女的登場而開始了。

  「歡迎光臨,顧客,請問是一位嗎?」

  穿一身優雅、洗練的套裙,一隻手提著小皮包,另一隻手提著礦泉水瓶的女人是獨自一個人來的。睫毛膏抹得完美無缺的她以犀利的眼神察看每一張西餐桌。她的眼神是窺視食物的眼神。

  總之,那位女士根本不理會前來招呼的服務員,徑直向其中的一張桌子走去,她的高跟鞋發出嘟噠嘟噠的聲音。終於到了她「眼定」的目的地。她在正面對面坐著親密地一起分享牛排和鮭魚的一對男女的餐桌前停住了腳步。那一瞬間,男人正接過同伴女友用叉子叉著送到嘴邊的烤鮭魚,臉上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你好啊。那東西看起來挺好吃的吧?」

  聽到女士咬牙切齒的聲音,男人臉上的微笑全然消失了。

  「你,你怎麼來這兒了?」

  背著妻子偷偷在外面和情人情意綿綿用餐的男人如果被妻子當場抓獲的話,不管是誰,都會像這個男人一樣臉色蒼白,嗓音顫抖。曾經和自己一起吃蜂蜜慕司、保證要讓生活像蜂蜜一樣甘甜的丈夫,現在居然在同一個地方和一個厚臉皮的年輕女人一起吃飯,俯視著丈夫的夫人終於用發顫的聲音問道:

  「在這裡正幹什麼呢?那個不要臉的賤貨又是誰呀?」

  「老,老婆,這是一場誤會。這一次真的不是了。我們是……」

  「我們?你居然能跟一個什麼也算不上的賤貨在這裡一起用餐?」

  果真,男人盤子裡的牛排和女人盤子裡的鮭魚混在了一起。什麼關係也沒有的兩個人是不可能把自己吃的東西用叉子叉著往對方的嘴裡送的。男人說的那番話對夫人來說,即便是對在後面看著的女服務員銀愛來說,都是荒唐的,缺乏說服力的。這時銀愛才發現,這對經常看到的夫妻是自己曾經無比羡慕的那一對。銀愛一直這樣想著他倆:在經濟不景氣的情況下,丈夫竟然能在這樣的特級飯店裡請妻子吃飯,那個女人應該是多麼的幸福!

  和以前美麗的臉孔不一樣的是現在這位夫人的臉上已經悄悄地爬上了皺紋。她把自己手中提著的礦泉水瓶的瓶蓋擰開,將裡面的污水全都倒在了丈夫和他的情人身上。

  「哇!這是什麼呀!這個,你瘋了嗎?」

  「瘋的人應該是你!你這個大壞蛋!你怎麼敢背著我幹這樣的事?像你這樣的垃圾,成為污水是夠格的了!去死吧!我叫你去死了算了!」

  女士用自己的手提包狠狠地扇打著被潑了一頭髒水的丈夫。這時,那個曾和丈夫一起情意綿綿用餐的情人趁男人被妻子打的時候,飛快地往外面逃跑了。道營暗中喊來的保安阻止了這場男人和女人的搏鬥。

  大約發生在十分鐘以內的這樣的「武打」是Rivera店開張以來從來沒有發生過的,職員們看了都直搖頭。在所謂的「上流階層」經常來的地方,受到如此羞辱的丈夫抬起手來,作出一副要打使自己丟臉的妻子的架勢。但是他的手被「妖怪」經理給抓住了,男人最後只能氣喘吁吁地對自己的妻子這樣說道:

  「你還是抹黑你自己的臉走人吧。太丟臉了,還是快出去吧!」

  惹事丟人的人到底是誰呀?聽到那個男人說的話,三順極其憤怒地想著。對於這種連把自己的妻子和情人領到同一個地方來的危險性都沒有意識到,結果被當場抓住小辮子的男人所說的話,三順不能認同。也許那位夫人也是這種感覺。

  妻子沒有跟丈夫走,相反,她在丈夫坐過的地方一屁股坐下來,抱著頭不停地哭了起來。時間好像突然停止了,西餐廳裡所有的人在瞬間都停止了動作,人們的視線都轉移到了正傷心哭泣的女人身上。

  就在那個時候,哭個不停的女人戛然停止了哭泣,用抽噎的聲音對站在旁邊呆得像個木頭的銀愛說道:

  「給我叫一下在這裡工作的餐飲負責人。」

  「什麼?」

  「你難道聽不懂韓語嗎?我要你叫一下以前給我和那個壞傢伙做了蜂蜜慕司蛋糕的餐飲負責人!」

  接到命令的三順頓時迷惘了。該不會是叫圍著青色圍巾的廚師長吧!不可能。像這種餐飲部的負責人,一般是沒有客人叫他的。一位了不起的女士板起發青的臉來叫自己,而且她剛用髒水懲罰了犯過錯的丈夫,就算沒有犯什麼過錯,三順也開始緊張起來。帶著緊張表情的三順一出來,女士就用冷嘲熱諷的語氣問道:

  「像蜂蜜一樣香甜,這是我丈夫的主意,還是你的主意?」

  「你的丈夫說想讓自己的夫人度過美好的時刻,所以我才想出了這個主意,這也應該算是合作的結果吧!」

  沉著點,沉著點。三傾一邊在內心裡自言自語地念叨著,一邊沉著地回答道。

  聽到三順說的「合作」這個詞後,女士露出嘲諷的微笑反問道:

  「這麼說,你倆是合起來拿我開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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