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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唱東方一見到他,心臟馬上收縮起來,竟然隱隱作痛起來。唱東方原來從不相信心會痛,這一刻,她不得不信了。

  唱東方多想撲上去,擁抱他瘦成這樣的身子,好好問問他:你這是怎麼了?怎麼瘦成這樣了?!

  唱東方克制著自己,後退了一步,客氣地說:「請進吧。」孟勇敢進來了,站在門後,也不看唱東方,一雙眼睛是遊移的,像一隻迷途的羔羊,這又令唱東方心痛不巳。唱東方輕盧地說:「進來坐吧。「孟勇敢生硬地說:「不必了,有什麼事快說吧。」唱東方詫異地望著他,半天說不出話來。好半天好半天,唱東方才不相信地問他:「你難道真不進來坐嗎?」

  孟勇敢堅決地搖了搖頭,堅決地說:「不進去!有什麼話,你就快說吧!」

  眼淚馬上盈滿了唱東方清澈的眼睛,她不想讓他看見自己流眼淚,想把淚水忍回去,可是不行,眼裡的淚水像決了堤的洪水,怎麼可能忍回去呢?

  最近,她的眼睛好像進入了雨季,淚水特別多。有一次,竟然在睡夢中哭醒了。她抹著臉上的淚水,回憶著夢中的情形,好像也沒做什麼讓她難過的夢呀,可這眼淚又是從哪來的呢?

  現在,此刻,眼淚又一次不請自到。淚眼模糊中,孟勇敢像是在波濤洶湧的大海上,她想看清楚一點,看一看他是不是真的這樣冷漠。她的眼睛一動,淚水更是滾滾而下,孟勇敢愈發模糊了,越來越肴不清楚了。

  兩個相愛的年輕人,就這樣面對面地站在門後,一個淚流不止,一個痛徹心肺。

  真是心痛啊!活了這麼大,孟勇敢才知道心痛是怎麼回事。心上像被什麼人拴了根很細很細的繩子,那人不知躲在什麼地方,一下一下地拉扯那根繩子,孟勇敢的心,被扯得生痛生痛!孟勇敢覺得自己的手都開始抖了,繼而身子也開始發抖。甚至,他都聽見了自己牙齒碰撞的聲音。他開始發冷,而且越來越冷,因為他牙齒碰撞得越來越厲害了。他覺得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再待下去,還不知會出什麼洋相呢。於是,他嘴裡嘟囔了一句什麼,轉身就要走。

  唱東方從後邊一下子抱住了他,攔腰抱住。唱東方把淚臉緊緊地貼在他寬寬的後背上,哽咽地說:「你別走!我不讓你走!」

  孟勇敢像被雷擊了一般,心臟都要停止跳動了。他感到天旋地轉,頭暈眼花,站立不穩。他伸出手去,扶在門上,穩定了一下情緒,他又不相信地低下頭去,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唱東方藕一樣白皙細嫩的手!

  這雙手,柔若無骨地環繞在他身上,身後是唱東力柔軟豐滿的身體,她的臉就貼在他的後背上,淚水透過軍裝,打濕了他依然疼痛的心。從來沒有女人這樣親近地貼近他,而且是他夢中都在焦慮地尋覓的女人。孟勇敢的心都抖了,身子抖得更厲害了。

  唱東方感到孟勇敢在發抖,她吃驚地問他:「你怎麼了?你冷嗎?你是不是發燒呀?」

  孟勇敢的上下牙齒磕碰得更厲害了,以至於他都無法開口說話了。他搖了搖頭,表示他沒有發燒。

  唱東方還是不放心,她又伸出藕一樣的手來,輕輕地放到孟勇敢的額頭上。她摸到的是冰涼的額頭,還有一頭的冷汗!

  當唱東方的手撫摸著孟勇敢的額頭時,孟勇敢覺得自己像個被充滿了氣的氣球,馬上就要飄到半空上去了!他覺得自己的雙腳正在騰空,離地面越來越遠。他有點緊張,也有些慌亂,不知怎麼了,竟然很粗暴地扒拉開唱東方的手,口氣很不好地說:「你別這樣!你不要這樣!」唱東方的兩隻手遭到驚嚇一般,一下子縮了回來。她的臉還貼在人家後背上,身子還緊緊地靠在人家身上,這讓她非常難堪。她一下子跳了起來,離開了他,眼淚在這一刻:像突然乾枯的泉水,全都不知跑到哪兒去了。她竟然能非常理智地說:「對不起,打擾你了,你走吧。「孟勇敢的身子震了一下,立在那兒沒動。

  唱東方在他身後說:「孟分隊長,對不起,如果我在什麼地方冒犯了你,傷害了你,請你原諒我。我明天七點一刻的飛機,我回上海了,我不在這兒打擾你了,你恢復正常的生活吧,請你按時吃飯。我給我姐他們留了一封信,請你轉告他們一聲。這是房門鑰匙,請轉交給他們。我一會就走了,我到機場附近找個賓館住。謝謝你對我在北京期間的關照,也請你以後多多保重身體,再見吧。」

  孟勇敢不想走,想留下來,他想轉過身來,抱著她,告訴她自己愛她!多麼多麼愛她!可是不行,他不能說這種話,這種話都是廢話,是有害而無用的廢話。既然是廢話,還說它幹什麼?再說,現在已經不能回頭了,因為他已經熱淚盈眶了!他不能讓她看見他流眼淚。這像什麼樣子?走吧!快走吧!打開房門馬上就走!

  孟勇敢去開門,卻怎麼也開不開。是因為手抖得厲害,還是這門鎖有問題?唱東方走過來,伸手將門打開。孟勇敢倉促地說了聲「謝謝」,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

  唱東方把那只手舉到眼前,仔細地看著手背上那一滴水珠,水珠是熱的,不可能是他頭上的冷汗。那麼會是什麼呢?眼淚再一次湧了出來,急促地流進嘴裡。唱東方品了品,依然是鹹的。她又伸出舌尖,仔細地將手背上的水珠舔淨,果然都是鹹的。這是眼淚呀!是孟勇敢的眼淚!

  指導員要回來了。

  高副連長跟閉裡要了車,準備隨車到火車站接他。許兵考慮再三,對高副連長說:「還是我去吧,我去接他。」

  高副連長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不用吧,不用這麼高的規格吧?」許兵說:「我正好沒什麼事,想出去散散心。」許兵給徐曉斌打電話,讓他陪自己一起去接站。徐曉斌一聽,就知道她的用心了,馬上滿口答應,並表揚她做得對,做得好。

  3

  許兵並不領情,還把責任都推到了他身上:「這還不是你教育得好嘛!教育我要跟指導員搞好關係,教會得我都要跑到火車站去拍他的馬屁了。這叫什麼事呀!」

  徐曉斌笑了,說:「誰讓你給人家捅了那麼大的婁子呢?你去車站接他是對的,一是你的姿態要髙一點,禮賢下士嘛;二是怎麼也要趕在那個麼蛾子之前見到他吧?你要知道,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許兵問:「你的意思是,讓我趕在麼蛾子之前,告訴指導員事實真相?」

  徐曉斌說:「一切都要見機行事。我相信你有這種智慧和能力,切不可再莽撞行事了。你最近惹的亂子還少嗎?不要再添亂了,把好事再變成了壞事。」

  許兵想說什麼,張了張嘴,終於沒說出來。她掃興地放下電話,歎了口氣,心想:最近怎麼搞的?冒犯了哪尊神了?怎麼老是麻煩不斷呢?是要小心點了,免得再大大咧咧地惹是生非得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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