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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電話斷了,很誠然是叢容摔了電話。許兵都要氣瘋了,馬上把電話打過去,可是他卻關機了。許兵又不知道他在南京的電話,不知怎麼能找到他。許兵氣得也摔了電話。可惜沒用,對方又沒聽見,聽不見,心不煩!

  許兵坐在那裡,氣得呼呼直喘粗氣。恰好這個時候,徐曉斌推門進來了。他是來給她送冰棍吃的,她最愛吃的那種大白冰冰棍。他來的正是時候,一來可以給她降溫,二來可以給她出氣。

  徐曉斌壓根就沒發現許兵有什麼不對頭,他還舉著冰棍拍馬屁呢:「連長,我請客,請你吃你最愛吃的老冰棍!」

  連長抬起頭來望著他,臉都有點歪了,徐曉斌這才發現不對頭了。徐曉斌急忙問:「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連長沒有馬上回答,她似乎是在冷靜自己。哪想到她冷靜的結果,卻是拍著桌子,開始大罵叢容。罵完了叢容,又罵叢容那個不要臉的狗老婆。埤想不明白她的狗嘴裡吐出的是什麼牙,讓叢容那個王八蛋對自己如此無理。

  「真是不知好歹,活該他戴綠帽子!」最後這句話,都有點惡毒了。徐曉斌聽明白了,原來這個正義而勇敢的獵手,讓自己手下的獵物給反咬了一口,而旦看樣子還咬得不輕。

  徐曉斌馬上說:「該!活該!再讓你多管閒事!這就是管閒事的下場!看你以後還管不管了?」

  許兵又拍了一下桌子,很響,也很重,手心也一定很痛。徐曉斌都心痛地皺了一下眉頭,她卻一點感覺也沒有。她的感覺,都在那只狡猾的狐狸身上了。她恨恨地說:「管!當然要管了!這事我還管定了呢。我就不信,這世界是她的,讓她玩得團團轉?她說白就是白,她說黑就是黑,黑甴都讓她搞顛倒了,這還了得嗎?」

  徐曉斌把快要化了的冰棍塞進她的手裡,沒好氣地說:「快吃口冰棍壓壓火吧,我說你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為什麼總是為別人的事著急上火?」

  許兵打開冰棍,一口咬下去,半塊大白冰就進口裡了。徐曉斌在一旁看得齜牙咧嘴,替她涼得慌。徐曉斌說她:「你慢點吃,你不嫌涼嗎?」

  許兵拍著胸口說:「我這燒著呢!我這堵得難受!」冰棍很快就吃完了,許兵也沒想出那麼蛾子都給叢容說了些什麼。她會編出怎樣的謊言來,讓一個正在學習高科技的人,糊塗到了這種程度?

  天要開眼的時候,可不管你是個什麼樣的人。天開眼的時候,就是撥開烏雲見太陽的時候。

  正在莫小娥急得都要發瘋、怕得恨不能要去死的時候,家裡的電話響了。正是這個電活,救了莫小娥一命。

  電話是對門的鄰居打來的,她是在單位打來的。這個女鄰居,也不知是怎麼住進部隊大院的。好像部隊的院子裡,住了不少這種不知哪來的、也不知是幹什麼的住戶。這就是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的最典型的後遺症。轉業的人早搬走了,部隊的房子卻死也騰不出來。也不知都讓什麼人住了進來,跟軍隊一點關係也沒有,卻堂而皇之地住在營房裡。誰也奈何不了他們,拿他們也沒有什麼好辦法。

  莫小娥家的對門,就住了這麼個人;三十多歲了,也不知是沒結婚,還是離了婚,反正就是獨身一人。但好像也不缺男人,活得還挺滋潤。中國人講究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那是一點也不假。許兵跟這個女人在一個門洞裡住了快兩年了,還跟她像陌生人一樣,見了面,彼此連頭都不用點。而莫小娥住進來才幾個月,兩人就熟得不得了,打得火熱了,經常是你給我送盤餃子,我給你端碗面的,踐行著遠親不如近鄰的真理。

  女鄰居打來電話,好像是來安慰莫小娥的,實際也可能是想來打探消息的。莫小娥能跟她說實話嗎?但莫小娥又一下子不知跟她編什麼好。因為莫小娥以為,讓許兵這麼一鬧騰,她的醜事像紙裡的火一樣,那是想瞞也瞞不住的。在這種情況下,她還能說什麼呢?正在她難受得不知說什麼好的時候,誰知這女鄰居的一席話,卻像是汪洋中的一棵草,一棵救命的稻草,一下子就讓她給抓住了,並且神奇地救了她一命。女鄰居告訴莫小娥的,也正是王技師告訴許兵的。兩人聽了一種版本,反應卻大相徑庭。許兵是氣得摔了電話,莫小娥卻如同看見了一根稻草,一線生機。

  女鄰居問莫小娥:「是真的嗎?是這麼回事嗎?」莫小娥在電話裡不說話,好像是默認了一般。女鄰居就善解人意地歎了口氣,推心置腹地批評她:「你呀,你呀,真是糊塗呀!你去惹誰不行?偏要去惹那個女人。那女人是一般人嗎?不厲害還能當連長嗎?一連之長啊!你呀你呀,真是拿著雞蛋往石頭上碰啊!」

  女鄰居放了電話,莫小娥長出了一口氣。她覺得自己有救了,也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

  莫小娥有一個姑家的表哥,在天津大港打工。她馬上給這個二表哥打了個電話,讓他帶上自己的身份證,馬上往北京趕。到了北京,再打個車到飛機場,她在機場等著他,有非常重要的事需要他幫忙。什麼事,見面再說。

  莫小娥在首都機場告訴二表哥,她要帶上他飛一趟南京。又教他這樣說、那樣說的,還千叮嚀、萬囑咐的,生怕他多一句或是少一句。

  二表哥快讓她囉嗦煩了,就說:「我知道了,我會說了,你不用再教我了。」

  莫小娥塞給二表哥兩千塊錢,說是給他的誤工費。二表哥心裡很高興,覺得出來這一趟挺值的。一來坐了從來沒坐過的飛機,二來掙了從來沒這麼容易掙過的兩千塊錢,三來還幫了表妹一個大忙,你說划算不劃箅嘛!

  到了南京,莫小娥撥通了叢容的手機。一聽到他的聲音,莫小娥就知道許兵的電話還沒有打。莫小娥心裡暗暗高興,覺得自己此行更有把握了。她聲音沉重地告訴叢容:「我已經到南京了,我有事要跟你說。」

  叢容吃了一驚,很是意外,馬上擔心地問她怎麼了?出什麼事了?莫小娥不肯在電話裡說,一定要見面再說。剛要掛電話,莫小娥又急忙喊住叢容,告訴他暫時不要接許兵的電話。叢容在電話裡直問為什麼,莫小娥說:「見面再說吧,等見了面,你就什麼都知道了。」

  在計程車裡,莫小娥心裡一個勁地納悶,她實在想不明白,許兵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給她的丈夫打電話說。難道是她改了主意,不打箅跟丈夫說了嗎?還是另有打算,另有陰謀?

  改變主意,不跟丈夫說,大概是沒有這個可能的。看她早晨在門外那瘋狂的樣子,那簡直就是一不做、二不休地要置她莫小娥於死地呀!鬧了那麼大的動靜,用他們當兵的話說,是影響都出去了,她不可能再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了。再說,她許兵是那可能輕易轉彎的人嗎?所以,不要指望她能改變主意,再對丈夫保什麼密了。那麼,她還會有什麼打算、有什麼陰謀呢?以莫小娥對她的認識和瞭解,許兵似乎也不是那種善於搞陰謀詭計的人呀,那她這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不管許兵賣的是什麼藥,她莫小娥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都走到南京來了,開弓沒有回頭箭了!她只能以她的不變,去對付許兵的萬變了。

  好就好在,今天早晨鬧得那麼厲害,圍觀看熱鬧的人,並不知道許兵在鬧什麼。更不會想到,她家裡被許兵堵住了—個男人。所以才會有那樣的傳言。這樣的傳言,對她莫小娥有利,對許兵卻不利,許兵反倒成了一個愛吃醋的潑婦了。這樣一來,她的腳下就出現了一條路,雖然泥濘不好走,但她也要硬著頭皮往下走了,因為她已經無路可走了。就這一條泥濘的小路,能不能走得通,還不一定呢。

  見了叢容的面,莫小娥未語淚先流。眼淚如雨水,流得又急又快,眨眼的工夫,她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了。一個女人,若不是受了萬般的委屈,怎麼可能哭成這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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