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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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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又笑了起來。他們仿佛做了約定,再小的事情也要笑出來。他們甚至覺得不笑的時候有些尷尬。就這樣笑著,談論著並不重要的話題,兩個人在雪地裡走了很久。舒服地,悠遠地,茫然地。 「高中時我的夢想是成為歌手,上大學也是為了參加大學歌曲節。」 書英問道:「真的嗎?」然後又笑了。仁秀大學的時候曾經參加過學校的搖滾樂團,兩年後才發現自己在那方面沒有天賦。那是一次挫折。當時他無法接受這一事實,繼續活動在音樂俱樂部裡,擔任節目統籌。這成為他畢業以後從事照明工作的契機。即便如此,很長一段時間,他看到舞臺上的歌手時心裡還會有些異樣,似乎對沒有實現夢想還心存遺憾。在照明問題上與歌手無法達成一致時,自己會比同事感受到的壓力大,當他發現這一點時也明白了,這就是所謂的自卑感。 「幫我從自卑中走出來的是我的妻子。每當演出的時候,她都會手捧鮮花來誇獎我設置的舞臺燈光。開始的時候,接受鮮花還有點不好意思……」 仁秀用了「不好意思」這個詞,然後笑了。書英也跟著笑了,心想,他在說自己的妻子啊,那麼無所謂地說著。 「後來我感到做這個工作很自豪。我跟她提議,攝影和舞臺照明都是光的藝術,咱們來個善意的競爭吧。說得她耳朵都長繭子了……」 仁秀停了一會兒,然後補充說:「啊,她是業餘的攝影作家。」書英又笑了。沒有理由,沒有原因,總是不自覺地笑著。他們沿著雪路走到公園時,再沒有路可走了。公園關著門,清除積雪拓出的馬路到這兒就是盡頭了。仁秀在公園前轉過身,問書英: 「你的理想是什麼?」 「我的理想也不是家庭主婦。就像誰都經歷過文學少女的時期,我也模糊地想過要當個寫東西的人。但這只是個想法,我連驗證自己是否有這方面才能的機會都沒有。」 書英也跟著仁秀轉過身來,抬頭望著他。他的臉籠罩在路燈那株黃色的光線下。在45度角上方投射的光線下,他臉上的光和影形成鮮明對比,製造出一條美麗的線。從額頭開始,經過鼻樑,再到嘴唇,這線條簡直太迷人了。書英看著他的背影往前走,突然扭到了腳摔倒在地。 仁秀幾乎下意識地去攙扶書英。書英一隻手撐著地,站了起來。仁秀低頭看著她的腳,並問她有沒有問題時,書英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他攙扶著的腰部和左臂上,而不是腳。 「沒問題。」 書英大聲回答。只希望他不要知道自己跌倒的原因。 「咱們還是在那兒休息會兒再走吧。」 仁秀指了指公園旁邊的酒吧。書英的一隻手臂依靠著仁秀,朝著酒吧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走在雪路上。這家酒吧像是單層住房改造而成的,那覆蓋著厚厚白雪的瓦屋頂給人留下的印象很深刻。酒吧裡,兩個女人面對面地坐著,正聊得起勁兒。還以為她們是客人,結果看到書英和仁秀進來,一個進了廚房,另一個則端著杯子過來請他們點單。書英想要杯咖啡,卻被仁秀阻止了。他點了兩杯生薑茶。 邊喝茶,仁秀又問書英,腳沒關係吧。書英坐在那裡,活動下腳腕,然後點了點頭。那兩個女人回到原來的位置,又面對面地聊了起來。仔細觀察,可以發現她們熱衷的並不是聊天,而是對方的存在。書英又點了點頭,看著仁秀問道: 「那……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哦,原來現在已經到這個地步了,互相詢問對方的愛人也沒關係的地步。書英想道。 「大學時候,她曾為我們的演出攝影。她是攝影俱樂部的。」 仁秀也是淡淡地,無意識地說道。看來他也多多少少地保持著距離。書英有些緊張。老公也在大學裡參加過攝影俱樂部。他也像業餘攝影作家書英一樣,喜歡給書英拍照。 「你妻子,是哪所大學畢業的?」 「韓國大學……畢業的。」 書英的臉上掠過一絲失望,仁秀看在眼裡。兩人同時明白了很多事情。原來他們兩個畢業于同一所大學,大學期間是同一個俱樂部的會員,他們認識的時間比自己要長的多。很多時候越重要的事越不需要誰來告訴,大家都能很快觸到問題的核心。 書英撫摸著茶杯,仁秀望著遠方,很久沒有說話。那時候他們就是戀人嗎?然後各自結婚分開一段後,重新見面?或者那時候沒什麼關係,後來遇見才發生了這一切?仁秀和書英都沉默著,而腦海中問題在一個接一個地出現。還以為現在沒什麼可驚訝的了,沒什麼能夠刺激到自己的感情了,看來不是。剛才的笑容,散步和平和的氣氛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所有神經重新變得敏感,痛苦割裂著皮膚。 「我們走吧?」 書英放下茶杯,看著仁秀。仁秀回過神兒來,使勁點了點頭。 「要不,咱們喝點酒吧!」 這次輪到書英迫不及待地點了點頭。走出酒吧,置身於冷風之中,那撕心裂肺的情緒開始稍稍平靜。與知道他們是老情人的事實相比,更讓人痛苦的是,以前所有的感情開始復蘇。就像光透過棱鏡發散出七色光譜一樣,仁秀的感情穿過秀珍分散為千屢萬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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