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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米河:「父親也許不知,兒子自從逃出書樓,結交的都是天下難得的奇人!兒子從他們身上明白了一個道理,兒子要想辦成轟轟烈烈的大事,家業就得兩分!」

  柳含月的臉蒼白起來。米河繼續道:「兒子可以無家,卻不能無業!兒子在家中,只能是個對影說話的秀才,而一旦讓兒子走出家門,兒子就會是個青史留名的俊傑!」

  米汝成顫著手指:「過……過來!」米河跪步上前。

  米汝成撫著兒子的頭:「你的話……讓父親……怕了!」

  兒子望著老父:「莫非父親以為兒子在說昏話?」

  米汝成:「不,父親正因為聽出了你……你說的都是實話,才……才怕了!」

  兒子:「父親,這又為何?」

  父親:「你只懂得天下之大,卻不懂得……天下之小啊!」

  兒子咀嚼著父親的話,道:「父親,如何才能懂得天下之小?」

  米汝成朝著柳含月伸出了手,顫聲:「柳含月,你……過來!」

  柳含月跪步L前,與米河跪在了一起。

  米汝成把兒子的一隻手抓住,又抓住柳含月的一隻手,對兒子道:「兒子,父親已經無法再讓你懂這個道理了!父親……交一個人給你!這個人,能讓你懂得什麼是……天下之小!」

  他把兩隻手合在了一起。

  米河回臉。

  柳含月回臉。

  兩人對視著,沉默。

  龐旺閉上了眼睛。

  「父親!」米河突然發出一聲悲喊。

  米汝成的嘴角邊,鮮血湧流,嘴唇劇顫,嗓子裡咕咕有聲。

  米河一把抱住父親,喊:「父親!父親!你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口!兒子看得出,你把這句話說出來,就可以安詳而去了!」

  米汝成的腦袋靠在兒子的手臂上,抬著越來越渾濁的眼睛,哺聲:「不是……一句話……是兩句話……」

  米河:「父親!你快說吧!」

  米汝成看著兒子:「兒子,你……你發個誓,娶……娶柳含月……為妻!」米河震驚,緊緊咬著嘴唇。

  米汝成嘴角湧著血:「快……快發誓啊!」

  米河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頓:「兒子發誓!娶柳含月為妻!」

  米汝成的臉上綻出了一縷寬慰的笑容,聲音更為微弱了:「龐……龐旺,你……你過來,不……不要跪……」

  龐旺從地上爬起,站到床前,俯下了身。

  米汝成拼出最後的一點力氣,抓住龐旺的手,晃了晃,哽聲:「龐……旺,我……對、對不起你了……」

  他的頭一歪,在兒子的臂上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10.養心殿。日。

  張廷玉、鄂爾泰、劉統勳恭立在禦案前。

  乾隆:「朕曾經說過,朕的胸口,像是悶著樣東西。可悶著的到底是什麼,朕卻說不清楚。」

  劉統勳:「微臣以為,讓皇上門在胸口的,只是一個字!」

  乾隆:「一個字?」

  劉統勳:「對!一個字!」乾隆:「一個什麼字?」

  劉統勳:「一個『糧』字!」

  乾隆:「糧字?怎麼就是此字悶著朕了呢?」

  劉統勳:「近月來,接連發生的苗宗舒侵挪貪索殺人案、潘世貴火燒倉場妖言惑眾案、孫敬山盤剝百姓侵吞皇糧案、李忠盜搶漕糧偽託陰兵借糧案,再加上偶然發生的耕牛跪田之奇事,這樁樁件件,無不連著一個字,這個字就是『糧』字!」

  鄂爾泰:「劉大人所言極是。老臣也以為,將這些案子追根溯源,都歸在這個『糧』字之下。」

  乾隆:「衡臣有何高見?」

  張廷工:「老臣以為,乾隆改元之年,必有一字隨之改元。」

  乾隆一震:「哦?說下去!」

  張廷玉:「此字便是『糧』字。乾隆朝與『糧』字共存一脈!」

  乾隆:「劉統勳剛才歷數的那些案子,都已經破了,這耕牛跪田之事也自圓其說了。如此看來,悶在朕心裡的這個『糧』字,已如大石搬移而去了?」

  「不,大石並未移去!」劉統勳道。乾隆雙眼一亮。

  劉統勳從抽中取出一信,雙手遞給乾隆:「皇上!這是米汝成大人病重之時寫給微臣的一封信,並囑屬下在他死後方可遞交給微臣!在此信中,米大人向微臣透露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乾隆一驚。張廷玉和鄂爾泰也一驚。乾隆接信看了一眼,臉色驟變!

  11.乾清宮。夜。

  沒有燈光的大殿上,月光大塊大塊地從窗外投射進來,滿殿一片曠野似的蒼涼。乾隆獨自一人站在殿內,地上投著他長長的身影。他的面前聳立著高大的龍柱,龍柱上,是康熙的親筆遺墨「三藩河務漕運」六個金字。乾隆撫柱久吟,眼裡噙著淚花。

  乾隆內心的聲音:「朕已記不起有多少回撫摸康熙世祖留下的這六個大字了,可今天,朕第一次感覺到,朕的這雙帝王之手也會顫抖……」

  撫在柱上的雙手微微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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