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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蟬兒:「可你想過沒有,要是有兩把劍對著我和你的胸口,米少爺會怎麼做?」小梳子:「米少爺會先救你。」蟬兒:「要是這樣,他就不是米河了。」小梳子:「那他會怎麼樣?」蟬兒:「他會兩個人一起救!」小梳子咬咬嘴唇:「蟬兒姑娘,我又不如你了!你想米少爺總是想得比我深。我、我真的不如你!」

  蟬兒:「小梳子,不要這麼說,我和你跟著米河闖蕩天下,都是前世修來的緣分。」

  小梳子笑起來:「這麼說,我們三人,前世就在一起了?」

  蟬兒輕輕搖了搖頭:「不會是我們三人,還會有第四個人,第五個人……」小梳子驚叫起來:「真的,還有那麼多?」

  運河的河面上,一輪皎潔的明月在暈散著黃黃的光。

  14.小舢舨上。夜。

  小船兒在水中輕輕劃著,劃槳的是米河。坐在艙裡的是盧蟬兒。蟬兒含情脈脈地「看」著米河。米河也在看著蟬兒。一盞貼著雙鳳兒紅剪紙的風燈高掛在船篷的戳竿上,隨著船身的搖擺,在水面晃蕩出一朵桃紅色的柔光。

  米河:「蟬兒,你在看我。可我知道,你看不見我。」

  蟬兒嘴角掛著一縷動人的笑:「不,我看見你了。我看見你的一雙眼睛,也在看我的臉。」

  米河笑了:「不,不是看你的臉,是在看你的頭髮。」

  蟬兒:「我的頭髮很好看嗎?」米河:「很好看,像黑黑的綢子。」

  蟬兒:「黑黑的綢子?綢子是什麼樣的?」

  米河:「你摸一下自己的頭髮,就知道綢子是什麼樣的了。」

  蟬兒抬起手,順著自己瀑布似的黑髮往下緩緩撫著。

  她的臉上漸漸蕩起美麗的笑容。「綢子真好,」她笑道,「又滑又軟。」

  米河:「綢子是用蠶絲織的,所以才會又滑又軟。」

  蟬兒:「我想,要是用我的頭髮織成綢子,也會這麼又滑又軟的?」

  米河顯然被蟬兒的話感動了,道:「這人世間,如果真能用你的頭髮織成一塊綢子,我米河是要辦一件事的。」

  蟬兒側著漂亮的臉龐,問:「米少爺,能告訴我你要辦一件什麼事麼?」米河:「我想辦的事就是,用你的這塊綢子,給自己做一件貼身的衣服,整天穿在身上!」

  蟬兒笑:「為什麼要穿這樣的衣服?」

  米河:「想知道?」

  蟬兒點點頭。米河望著眼前這位美如仙子的姑娘,心裡湧起一股從未有過的衝動,他感覺到自己的臉在發熱。

  「怎麼不說話了?」蟬兒輕輕地問。她的手掌半浸在水中,水在她的手指間梳流。

  米河放下了槳。他站了起來,向蟬兒身邊走去。

  蟬兒感覺到了手指間的水流已靜,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胸脯劇烈地起伏起來,慌亂地道:「米少爺,船怎麼不走了?」

  米河在蟬兒身邊蹲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蟬兒,下意識地抬起了雙手。他的雙手像要捧住一輪月亮似的,緩緩捧向蟬兒的臉龐。

  蟬兒似乎觸感到了米河手掌上的熱量,臉龐向著手掌靠來。

  她的臉被米河的雙掌捧住了。米河閉上了眼睛,將自己發燙的唇湊向掌裡那張鮮紅的唇。兩張年輕的唇輕輕碰了碰,飛快地分開了。

  眼睛看著眼睛;心跳連著心跳;呼吸疊著呼吸。唇再一次相逢。這一次,是瘋狂的膠合!

  船在月亮裡旋轉。緊緊擁抱在一起的人影兒在月亮裡旋轉。

  兩人躺倒在了船艙裡……

  船兒像是變成了一條空船,在河面的月光中搖晃、搖晃……

  15.北京米與後院。夜。

  明月當空,清如玉盤。

  一爐清香嫋嫋盤升。亭裡,柳含月跪在香爐前,默默祈禱著。她抬起臉,久久地凝視著明月。她的臉像月光一樣蒼白。像曾經發生過的一樣,管家龐旺仍站在暗處,在默默地守望著柳含月。

  16.牢房內。夜。

  月光透過高高的獄窗,支離破碎地落在米汝成脖間的枷板上用B白光重又折回到米汝成的白須上、白髮上。枷上的頭顱像銀子似的發白。米汝成眼睛睜得大大的,望著窗外的月亮。

  米汝成內心的聲音:「兒子!父親有個心願,不知還有沒有機會親口對你說!……父親這輩子走得真不容易,能撐到今天,靠著一個人。這個人,要是能在父親離開你之後,仍能像襄助於我一樣襄助于你,父親也就瞑目於九泉了!……父親說的這個人,就是柳含月……父親在閉眼的時候,要留給你的最後一句話就是:你得娶她!一定要娶她!你只有娶柳含月為妻,才能確保你的仕途一帆風順!……兒子!你聽到父親的話了麼?你聽到了麼?」

  死寂的牢獄中迴響著米汝成蒼老的聲音。米汝成大驚,緊緊抿住嘴。他這才發現,牢裡其實什麼聲音也沒有,幾隻老鼠在草堆裡跑來跑去。他松下一口氣,喘著粗氣,抬著眼,哺聲:「月亮哪,要是我兒子真能聽到了我剛才說的話,你就暗去一會吧!」

  17.米宅後院。夜。

  月亮隱入薄雲。柳含月抬起臉,憂傷地看著那雲後時隱時現的月影。明滅著的月影也在明滅著柳含月的雙眸……

  18.刑部衙門內。夜。

  進進出出的官員神情振奮,一排排扛了枷鎖的不法米商和倉場吏被押往大牢。大堂的門轟然拉開,劉統勳與孫嘉淦走了出來。兩人的眼睛裡都網著紅絲,一臉青灰,嘴角卻是掛著難得的笑意。

  「孫大人,」劉統勳笑道,「再過一個時辰,天就亮了。這會兒,要是有碗油湯寬面吃,味道如何?」

  孫嘉淦舒舒筋骨,骨頭間響起喀喀的聲音:「那麵湯上要是再撒些香蔥,撲些胡椒用就既果了腹,又逼了汗,身子就輕快了。」

  他扭扭老腰,骨頭又一陣響。

  劉統勳笑問:「什麼動靜?」

  孫嘉淦也笑:「有段寫馬的詩,是這麼做的:向前敲瘦骨,……」

  劉統勳忙接口:「猶自聞銅聲!」兩人大笑,相互點頭:「好馬!好馬!」

  19.刑部衙門廚房。

  兩碗熱騰騰的油面被筷子挑得老高,香味撲鼻。

  劉統勳和孫嘉淦吃著面,頭上沁著細汗。

  孫嘉做:「延清,吃完了油面,該回家躺上一會了吧?」

  劉統勳:「我想先去接個人。」孫嘉淦:「米汝成?」

  劉統勳:「對,我答應過他,等我擒住了那條火龍,就立馬給他開鎖。」孫嘉淦:「這麼說,我也睡不成了,我得把擒住的這條『火龍』給鎖了,牽到大牢裡來。」兩人一起笑起來。

  劉統勳:「孫大人,你相信芝麻落進針眼裡這種事麼?」

  孫嘉淦:「什麼意思?」

  劉統勳:「我是說,有些事兒,巧得叫人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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