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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11.杭州。盧焯宅客廳。晨。

  一具於瘦的身軀伏在地上,他是浙江巡撫盧焯。

  大堂正壁上,赫然高掛著盧焯從京獄中帶來的刑枷,枷脊上披垂著黃綾,兩旁是一副對聯:「入獄乃佛許,知恥是聖言」。

  一身便袍的盧焯直起腰,往香爐裡插了一炷香,然後對著木枷又叩了一個頭,撮香在手,道:「皇枷在上,天威高懸!臣盧焯,若是有負皇上厚望,此枷複頸,永不超度!」

  他對著皇枷深深俯下頭去,只聽得身後響起女子的笑聲。「蟬兒?」盧焯聽出是女兒盧蟬兒的聲音,直身回頭,身後沒有女兒的影子。

  12.盧宅後園。日。

  盧焯一雙青筋如蚓的瘦手握著鋤,在冰凍的菜畦間翻土。此時又聞一聲女子的笑聲。盧焯支著鋤,笑道:「蟬兒!父親知道你又要玩什麼花招了!」

  「父親!閉上眼睛!」十八歲的盧蟬兒不知從哪兒閃出來,周身挾著一股凜凜的劍風。蟬兒高挑身材,面容姣美,穿著一身荷色箭衣,緊袖窄腰,手中那一把長劍,在父親面前舞得如潑水一般。

  父親把眼睛閉上了。蟬兒的劍花燦爛,猛地一顫,劍驟然收住。父親慢慢睜開眼,這才發現劍尖離自己的咽喉只有半寸之遙!

  「好!」父親面不改色,「此劍要是再進半寸,老父命休矣!」

  蟬兒笑著收了劍:「在父親眼裡,生與死,就這麼相近?」

  父親:「是啊,這就如做官,如果有了一念之差,也就沒有半寸活路了。」女兒:「所以父親天天早上要在刑枷前跪上片刻?」

  父親:「對,父親怕的就是違逆了皇綱皇憲。」順手從園中的橘樹上摘了個橘子,往空中一扔,「蟬兒,出劍!」

  蟬兒腰肢一擰,反身揮出一劍,劍鋒擦著飛起的橘子一掠而過,沒有擊中。父親:「看來,我兒的劍法還不甚精進。」

  蟬兒不服氣:「請父親再拋出一橘,讓蟬兒一試!」

  父親又摘了個橘子,扭臂從身後高高地拋出。

  蟬兒躍起,揮劍在空中舞出兩道白光,收劍之時,那橘子卻仍完好無損地落在了盧焯手中。蟬兒沮喪地垂下劍,咬起了嘴唇。

  父親走到女兒身邊,輕輕撫撫女兒的頭:「蟬兒,莫要灰心!你雙目失明,能有這般劍技,已是不易。好好練,日後會有長進!」

  蟬幾點點頭,失光的瞳仁浮起淚水:「父親,我的眼睛,真的不能複明瞭麼?」

  父親:「只要這世上還有治眼的良醫,父親會替你找到的。」

  女兒苦笑著搖搖頭:「不,蟬兒不指望父親會為女兒找到治眼的良醫。」

  父親:「你是信不過父親?」

  女兒:「父親忙於公務,從未將女兒的眼疾放在心上。」

  父親:「蟬兒這話就錯了,父親入獄多年,出獄複官才幾日,朝廷交辦的差事又那麼重,父親實在是抽不出……」

  「莫說了,」女兒打斷父親的話,「父親能從獄中平安回來,已是蟬兒的大幸,蟬兒就是此生再不復明,也不會怨怪父親的。」

  說罷,蟬兒淌著淚急步跑出了月門。

  盧焯望著女兒的背影大聲道:「蟬兒,等父親從錢塘縣辦差回來,就帶你找治眼的良醫去!」

  女兒已經跑遠了。盧焯長長歎出一聲,對著侍衛重聲道:「備馬!」

  13.杭州郊外曠野。日。

  塵頭滾起。官袍錦繡的盧焯騎在馬上,左右是隨從和護衛,馬隊急馳而來。隨員:「盧大人!前面就是錢塘縣了!」

  盧焯:「進城之後,徑直前往官倉驗庫!」

  隨員:「是!」馬蹄下煙塵滾滾。

  14.運河上。日。

  十八個縴夫拉著孫敬山的大紅官船,沿著運河向米鎮進發。

  官船後頭,拖著一條大空船,船甲板上整齊地放著收糧的大鬥和大秤,十來個收糧行役穿著大靴子,衣冠肅然,背著手,赳赳然站在船幫兩側。

  孫敬山臨窗站著,對著身後的師爺道:「盧撫台大人今日也已離開杭州,前往錢塘縣驗倉了。我和盧大人,可謂是水陸並進!盧大人一到錢塘驗完倉,頭件關心的大事,定是這民間餘糧何時何日如何補充官倉。記住,等糧食一收上來,要立即進倉,不可遲緩!」

  師爺胸有成竹地一笑:「下官明白!」

  15.錢塘縣官倉外。日。

  圍觀的百姓裡三層外三層,遠遠地望著下馬的盧焯大人一行。

  錢塘知縣王幹炬鄭重其事地撩袍,從褲帶上解下一把大鑰匙,打開了倉門上的大鎖,即有兩個庫吏推開了沉重的倉門。

  王知縣躬身:「撫台大人請——!」

  盧焯領著隨行官員大步進倉。

  圍觀的百姓踮著腳往倉門裡張望。

  王知縣急嚷:「大人都進去了!還不快換上《五穀豐登》!」

  嗩呐聲亂了一陣,怎麼也吹不成曲,一片嗚裡哇啦。

  百姓們哄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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