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原著 > 有喜 | 上頁 下頁
九七


  這件事她最終沒有答應下來,他也沒有強求,不了了之。晚上,兩個人各據床的一邊,期間,他想從後面抱她,她藉口不舒服,拒絕了。她現在抗拒和他的任何親密舉動。

  孕婦鬧跳樓那天,知春在公司,晚上回來才看到當日的新聞,心裡直歎那女人蠢貨,丈夫背叛女人就不活了?沒出息,歌裡不是都唱嘛:「活出個樣兒來給自己看。」

  知夏發信息說媽白天來過,把那個女人當作是你,嚇得暈過去了。知春有點動容,嘴裡卻說——「她巴不得我死呢!」知夏只得歎氣。知春想給喻老師打個電話,又忍住了,聽知夏說她暈倒醒後沒什麼大礙,晚上那家菜館的菜很好吃,還吃了兩碗米飯。知春覺得這個電話不打也罷。

  知春也有一位閨中密友,兩人無話不談。第二日,她約了閨蜜,談了自己的困惑,說沈要帶她見父母。閨蜜閱人無數,一語道破:「這有什麼奇怪的,渣男也會帶你見父母啊!不要覺得見父母是多麼鄭重的儀式,有一種渣男,時常帶不同的女生回家見父母,談婚論嫁,讓女生覺得他是認真的,父母也無奈啊!有一種父母,心態好,覺得兒孫自有兒孫福。多幾次,就見怪不怪了,每次好吃好喝招待,塞一個紅包,大家都歡喜,反正兒子不吃虧,最多背後數落幾句。我啊!就吃過這種虧。」

  知春聽得膽戰心驚,平日自覺通透灑脫,現在看來自己簡直就是情場的白癡。她更覺沈其琛居心叵測,形跡可疑,一心想要挖掘真相,最後甩他一個巴掌,瀟灑轉身離去。

  閨蜜不解:「你為什麼不直接問他,說你看到了他和那個女人,問那個女人是誰?」

  「他要是有心瞞著,怎麼會說實話?今天忙,有點累,那個女孩是我妹,搪塞過去,你打草驚蛇,他會更加謹慎。」

  「那你打算怎麼做?」

  「我會查個水落石出。」

  「福爾摩斯?跟蹤盯梢?搜集證據?你累不累?乾脆分手算了,像我,自己帶娃,不用伺候男人,不用受氣,多爽!」

  知春撇撇嘴:「那可是我孩子的爸。」

  「你還是你嗎?」

  「都怪這該死的愛情。」

  該死的愛情讓女人變成了福爾摩斯。知春果然去跟蹤。

  醫生已不建議她開車了,沈其琛安排的那個保姆在的時候也時刻盯著她,她就叫了一輛出租車,停在沈其琛家對面的路邊,看他開出車來,就叫司機跟上去。

  出租車司機見慣了人生百態,一看這樣子,也猜出了幾分,八卦道:「捉姦啊?」

  知春不屑與他說,瞪了一眼。

  司機用余光瞥了一眼她的肚子,熱心道:「叫我說,還是算了,真捉到真相,對誰也沒有好處。你現在這樣,六七個月了吧?是離婚?還是打胎?只要他別太過分,還拿錢回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

  「懷孕怎麼了?我懷孕犯罪了?懷孕是我的七寸,我被人拿住七寸了?懷孕是授人以柄,任人侮辱欺負都不能說半個不字?我為什麼不能離婚?我為什麼要打胎?有多少父親在孩子的養育過程中是缺席的,對你們男人來說,得到一個孩子,幾乎是零成本的,只要付出一顆精子就可以了,可是女人要付出什麼?身體的健康,身材的走形,事業的斷崖,時間,金錢,既然如此,要男人有什麼用,我為什麼不能自己撫養孩子?」知春說得語速極快,帶著一絲火氣,把最近一段時間的郁氣全發洩了出來。

  司機不以為然,像是聽到天方夜譚,覺得這女人八成是被氣瘋了胡言亂語,好言勸道:「妹子,你別激動。」

  「好好開車。」

  大概十點多,沈其琛開車出了門。知春使一個眼色,司機發動車子,一路尾隨。

  沈的車只開了五分鐘,就到達附近的一個小區,這個小區是個青年公寓,多是小戶型。他進了單元門,過了一會兒,和一個女孩出來了,這一次,知春看清了,那是一張極清秀的臉,潔白又安靜,像茉莉花一樣,這一次,穿的衣服也乾淨得體了許多,女孩的小腹隆起得很明顯,知春和自己的對比了一下,大概是四五個月的樣子了吧?也就是說,是沈其琛在和知春發生關係之後。這個狗男人!她咬牙切齒地在心裡罵道。

  司機保持了優良的吃瓜精神,有點興奮地說:「噫!那個女人也懷孕了啊?」

  沈其琛和女孩上了車,朝前開,又開了不到十分鐘,在一個餐廳門口停下車,進了餐廳,知春就讓司機給她做掩護,也進了餐廳,坐在離他們稍遠的角落。

  這家店主打海鮮粥,司機問:「你不點餐?」

  恰好服務員拿著菜單來了,知春擺擺手,示意讓司機點,他趁機無恥地點了店裡最貴的粥。

  沈其琛的位置背對著知春,她看到他對那女的說著什麼,那女孩就乖巧地點頭,過了一會兒,他拿了一張餐巾紙,輕輕地幫那女孩擦拭嘴角。

  知春感到全身的血都往頭頂湧。點的粥上來了,她起身就走,不吃了。

  司機只好跟在她身後,念叨:「可惜了,這麼好的海鮮粥。」

  他們又回到車上,過了一會兒,沈其琛和那個女人出來了,又上了車。

  這一次,他們的車子朝城外開去,大約開了二十分鐘,到達了上次知春查胎兒性別的那家婦產醫院。

  她像一個真正的特務,跟在他們身後,保持著適當的距離,走走停停,躲躲閃閃,假裝鎮定,最後,看著他們登記,簽字,沈其琛送女孩進了手術室。

  知春心一橫,厚著臉皮,又去找了上一次那個熟人,讓她查一查剛才那台手術。

  熟人去科室找同事問了,回來後諱莫如深地凝著臉色,體貼地撫著知春的肩:「想開點!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

  那女孩孕十六周,要做中期引產。

  熱心的熟人還把沈其琛簽字的手術知情同意書拍了照了照片給知春,沈其琛的簽字很潦草,看得出,他很慌亂,手在抖。呵!這個渣男。

  知春冷笑了一下,為自己,也為那個女孩。為什麼?身體是自己的,子宮是自己的,生不生這個孩子?做不做流產手術?要由男人說了算,要男人簽字同意。她想不通。

  就在這時,手術室的門忽然被從裡面大力撞開,那個女孩光著兩條腿跑了出來,發出狼嚎一般的叫聲,四處衝撞,尋找出口。

  護士們去追,一直在角落等候的沈其琛也聞訊趕來,女孩看到他,如同看到洪水猛獸,捂著小腹,驚恐地後退,縮在牆角。

  「這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你們不要過來。」

  知春明白了,他逼她打胎,而她不肯打胎。那個女人像所有母親一樣,愛那個和自己血肉相連的孩子。她何錯之有?

  沈其琛拿護士送來的床單,走過去,裹住了她的下身,溫柔地說著什麼,離得太遠,知春聽不到。

  熟人攏了攏知春的肩,柔聲安慰:「別衝動,冷靜!」

  知春覺得自己的肩膀在抖,但卻微笑著對她說:「謝謝你了!改天請你吃飯。」

  她徑直走出門診大樓,回到出租車裡,司機一直等候著。

  「怎麼樣?都解決了吧!」

  「回吧!送我回家。」

  司機還想八卦一下,看到知春陰鬱的臉,只好噤聲了。

  回去的路上開始下雪,司機說他車的暖氣壞了,知春坐在車上,就覺得有點冷,她想趕緊回到自己溫暖的房間,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

  進城以後有點堵,知春忽然發現,沈其琛的車就在右前方,她很生氣,斥責司機:「我都說了回家啊!誰讓你還跟著他。多事!」

  司機大呼冤枉,大路朝天,各走一邊,這次純屬狹路相逢。

  就在這時,沈其琛的車子忽然瘋了一般猛打了一把方向盤,朝前面斜著別過去,前面一輛車來不及反應,追尾了。

  那個女人先沖下了車,像一個被禁錮的人要逃跑,沈其琛隨即下車,將她鉗制,那女孩對他又踢又打,他隱忍不發。

  好一出虐心的劇情。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這個薄情寡義的男人本來就不在知春的人生計劃裡,這位妹妹,如果你的孩子必須要一紙婚書才能生下來,那這個男人,我不要了,拱手相讓。知春絕望又釋然地想。

  她下了車,打算上前對沈其琛說——別逼她了,她有權決定生不生這個孩子!你,我不要了,再見!沈其琛。

  所有的感情開始都盛大無比,結束時不免潦草敷衍,也許這句告別的話也不必說。當她下車時,已經有些後悔了,她不能讓人看到她狼狽的樣子,她此刻一定有些狼狽。

  還好,沈其琛並沒有看到他,在她還沒有走近時,他已經把那個女人塞進車裡,絕塵而去。

  是的,那個在雪中昂首挺胸行走的女人,就是知春。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