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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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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步子虛軟,走在小區的甬道上,路燈把她臃腫的身體投射在地上,果真像一個企鵝,還是一個巨型的企鵝,太醜了。她像一個怨婦似的迎著冷風吸了下鼻子,心裡委屈,有點想哭,她看著那只巨型企鵝,恨自己為什麼變成了這副模樣,她恨這個男人,她也恨自己,他沒有出現時,她的生活昂首闊步,充滿活力,後來他來了,她也像那些沒出息的女人一樣,患得患失,優柔寡斷,她恨自己這副樣子。 進了單元,乘電梯,出電梯,一拐彎,看到一個人影在她的門口徘徊著,她霎時心裡一緊,再定睛一看,那不是親愛的喻老師嗎? 知春長長地松了口氣,撫了撫胸口:「媽你站這兒幹啥?嚇死我了。」 喻老師不知等了多久,氣急敗壞,劈頭蓋臉一通罵:「我站著幹啥?你說我站這兒幹啥?打你電話為什麼不接?密碼鎖為什麼換密碼了?」 夜深人靜,喻老師的聲音在樓道裡發出迴響,她意識到噪音擾民,壓低了聲音,狠狠地抓住知春的胳膊:「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讓我不操心?你能不能別折騰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喻老師早上從這裡回去後,寢食難安,下午給家人做了晚飯,說是下樓遛彎,又跑到知春這裡,進不了門,她就死等。 知春被捏疼了,甩開胳膊,開始輸入密碼,低聲反駁:「我折騰什麼了?我怎麼要你操心了?我是違法亂紀了?還是啃老了?」 「你,你比啃老好可惡,每天腆著個大肚子招搖過市,你讓我老臉往哪兒擱?」 知春正心煩意亂,媽還在耳邊嘮叨,密碼確實是新改的,不知為什麼,輸了三遍都是錯的。她氣得踢了門一腳,不耐煩道:「臉往哪兒擱?就擱頭的前面,擱不住你就裝口袋。」 「怎麼說話呢?你有沒有良心?」 知春繼續低頭輸入密碼。 「就算媽求你了,你別作了,趕緊把婚一結,差不多就行了。」喻老師仍在耳邊嘮叨,看知春半天打不開門,又數落道:「當時你裝修的時候我就說,用普通的防盜鎖,你非要用密碼鎖,這下好了吧!」 也許是這一整天積壓的情緒發了酵,這一刻知春終於繃不住,她忽然把隨身的包狠狠的摜在地上,壓抑著聲音,喉嚨發緊,帶著哭腔喊道:「你能不能別說話了?你能不能別管我?你是不是管學生管慣了,現在閑得慌?你去跟我爸吵吵架啊;你去照顧你懷孕的兒媳婦啊,問問她想吃什麼;你去管管知夏啊,看他們夫妻有沒有吵架;還不行那你去管管那個明珠,多關心關心她,補償補償她,補償你跟我爸作下的孽。」 話音剛落,一個巴掌落在了知春的臉上。 兩個人都愣住了。 喻老師很少打孩子,上一次動手打知春,是得知知春從大學退學,打了那個巴掌後,知春整整半年沒回家,後來是老許和知夏找到知春,好說歹說,寒假帶回了家,喻老師不會道歉,做了一大桌菜,吃飯的時候主動喊她「吃飯」,那件事就算過去了。 巴掌的清脆迴響似乎縈繞在樓道裡,久久不散。 知春委屈,喻老師也覺得委屈,她沙啞著喉嚨,像是卡了一口痰,仍不甘示弱,咬著牙:「好,我再也不管你了。」 記得許多年前,喻老師打了知春那個巴掌,也是這樣說:「我再也不管你了。」 語罷,喻老師轉頭就走。 那一巴掌不輕,知春的臉在外面被冷風吹過,此刻火辣辣地疼。她懊惱極了,一邊流淚,一邊手指顫抖,在門鎖上輸入那個怎麼也無法驗證通過的密碼。 她心亂如麻,不能平靜。 已經是晚上十點了,天寒地凍,可喻老師一定會去坐公交,門口那路公交車不知停了沒有?如果打車,這會兒不知道好不好打?知春感到後悔,心裡不忍,想要挽留喻老師,可腳下卻像長了根似的,邁不出去。 密碼終於正確,門打開了,她松了一口氣,樓梯間裡,傳來「叮」的一聲,應該是喻老師按的電梯到了。 知春追了出去,電梯口已空無一人,而電梯口的樓層顯示仍在一樓。一切就像一場幻覺,媽媽好像今晚根本沒有在這裡出現過,什麼都沒有發生。 可是臉上的灼痛感明明還沒散去,彼此爭吵的聲音仿佛還在清冷的夜裡回旋。今日的一切,都不是夢。 ▼第二十七章 示威 小區裡有一群媽媽幫,明珠遛彎的時候,常常看到寶媽們推著嬰兒車,三五一群,或聊育兒經,或看顧著稍大一點的寶寶學走路,玩耍,陽光很好的時候,大家都聚堆兒曬太陽,明珠挺著孕肚,如同找到組織,很容易加入群聊。 有一位熱心的媽媽把明珠拉進了她們建立的媽媽群,呵!裡面真熱鬧,明珠潛了幾日,發現聊天內容主要分為三類,一類是最常見的育兒交流,孕產知識,孩子的頭疼腦熱,吃喝拉撒睡,所有問題都能在這裡找到答案;還有一部分人可歸屬為吐槽幫,吐槽幫又可細分為吐槽婆婆和吐槽老公兩大類,吐槽的內容每每看得明珠膽戰心驚,那些媽媽們好像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相比之下,明珠覺得自己的生活好像也過得去;還有一類就是各種團購消息,拉票鏈接,微商廣告,明珠覺得很奇怪,發現很多人在做了媽媽之後,沒過多久,都忽然多了一個微商的身份。 微商媽媽們自己也在群裡調侃,為何做微商,還不是做了媽媽後沒收入,找老公要錢得看臉色,想出去工作吧又被孩子捆著,只好等孩子睡著了做做微商,喜提瑪莎拉蒂沒想過,有當沒有,掙點是點,發朋友圈要屏蔽老公,也不敢說拿它當事業,怕被做部門小領導的老公恥笑。明珠暗歎做全職媽媽不易,也不免為自己未來的生涯擔憂。 有一天深夜,大家就聊起美食來,有人說到蛋黃酥,有一個媽媽說,她吃過最好吃的蛋黃酥,就是明珠做的。 那位媽媽正是拉明珠進群的群主,在小區遛娃時,明珠拿自己做的蛋黃酥給她嘗過,她也給明珠送過老家自產的黃桃,是明珠搬到此處結交的第一個朋友。 那位群主對蛋黃酥的描述好像有一種魔力,讓深夜的孤獨的婦女們流下口水。明珠上線,謙虛地說:「等再做了,拿給大家嘗嘗。」 第二天她買了材料,就開始做蛋黃酥。岳娥也是好意,說:「我在這裡就是專門陪你,照顧你的,你不要總進廚房,沒事給自己找事。」 「沒事,這點活兒又不累。做美食對我來說就是一種解壓。」 「解壓,你有什麼壓力?」嶽娥很敏感,覺得明珠話裡有話。 「難道你每天無憂無慮嗎?誰沒點壓力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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