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文學 > 盛唐幻夜 | 上頁 下頁
一六


  遠安說罷就要跳到河裡,被趙瀾之從後面死死拽住:「河水還在漲,你不要命了?!」

  「你少管我!」

  「想死也別死在我眼前!」

  趙瀾之氣得要命,發起狠來,他提著遠安的領子,一把把她甩到岸上,遠安一個鯉魚打挺,掙扎起來就還要往水裡奔,被趙瀾之攔住,兩隻手抓著她耳朵,扣緊了那顆小腦袋,他咬牙切齒,狠狠地鉗住她,像看著一個怪物一樣:「我說你有病吧?!你剛才差點淹死了,你自己不知道?你還想往水裡跳?你這麼拼命究竟要幹什麼?你幹什麼!」

  遠安兩隻手抓著趙瀾之的兩隻手,掙扎不開,只覺得氣血上湧,眼珠子都要蹦出來了:「趙瀾之!你才有病呢!是你給我三天時間!我,我就剩一天了!我就剩一天了!」

  「你沒明白嗎?這事兒後面有人!神通廣大的傢伙!這事兒你別管了!」趙瀾之也吼。

  遠安尖叫起來:「我不管了?你說的輕巧!那上面有小玉的一條命呢!跟你跟我一樣的命!人命!人命!」

  兩人針鋒相對,都把喉嚨給喊破了,遠安雙目圓瞪,牛犢子一樣,趙瀾之看了她半晌,終於松了雙手:「走吧。別在這兒跟我鬧騰了。水流湍急,那帳本早就找不到了!你回家去吧!」

  遠安也是筋疲力竭,懊惱無比,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慢慢轉身,轉過身去就狠狠地擦了一把眼睛。

  趙瀾之知道她哭了,心裡面不忍:「哎慢著葉,葉公子……我,我送你回去……」

  遠安腳步停住,背朝著趙瀾之,他以為她要轉過來了——她狠狠地朝邊上吐了口口水,隨即扯過一匹馬,爬上去走了。

  趙瀾之目送她遠去,後從懷中摸出那被打得濕透的帳本來,好不容易找到的證據還在,墨蹟被水氤氳了,也能看見上面的名字和數字,那裡面有他一個故人的名字。

  這個故人在黃昏時分醒過來。

  喉嚨裡發幹,輕輕地叫一個人的名字:「如月,如月……給我拿水來……」

  沒人答應。

  他轉了個身,想了好久,終於想起來,那美麗的舞姬,與自己歡好了許久的女子,已經死了。

  他們是如何開始的呢?

  他一直都是個高貴文雅的年輕人,被人敬仰稱讚,可表親裡面年齡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卻笑他其實是沒有見過世面,非要拉他去歡場快活,他便在那富麗堂皇的千端閣裡見到了如月。天她跳了一曲胡舞,最後高潮處不知旋轉多少圈,直教人眼花繚亂,看客們大聲叫好。她終於停下來,彎腰倒在地上,仰面朝上,眼角落淚,那麼美,那麼累。客人們都奇怪如月姑娘忽然哪裡來的愁緒,他明白了,操琴一曲,聽者動容。後來在船夾上,他將自己的袍子披在如月身上,輕輕地說,浮生若夢,誰不寂寞呢?

  從來賣藝不賣身的如月姑娘那一晚把他留在了自己的房間裡。

  他在她美好的身體裡溫柔繾綣,也曾信誓旦旦:「如月,我要你,我會娶你……」

  話沒說完就被她輕輕掩住了唇,她搖搖頭:「別,別說大話……我怕我信了呢。」

  他著急了,握住她的手:「怎麼是大話?我會娶你的,您相信我。」

  如月笑一笑:「尚書令家的三公子怎麼會娶娼妓為妻?為妾?兩個人相互陪伴,在一起,不難過,不寂寞就好,我不貪圖你的榮華富貴,我也不要別人知道……」

  他們好了兩年有餘,相愛的時候沒有別人知道,纏綿的時候也沒有別人知道,終於有一天她走了,他們的事情也沒有別人知道。

  他翻了個身,想想如月就是這般懂事,要不然,他親事已定,未婚妻是靖王府的星慧君主,天橋國師的高徒,如果如月還在,一旦他們的關係暴露了,他得有多大的麻煩呀!

  他想到這裡,又為她落了淚。

  眼睛裡面模糊了,忽然覺得有人從後面輕輕地碰了碰他的的耳垂。

  回過頭來,竟是如月!只是那樣子竟不同以往,捲曲的毛髮,藍瓦瓦的皮肉,輕輕地說:「公子,公子,再撫琴一曲,我為您跳一支舞吧!」

  他嚇得汗毛直立,直縮到床腳裡面去:「啊!啊……」

  §玉石簪子

  這裡是尚書令裴大人府中,僕人把趙瀾之帶入賢雅的房間,卻見他是這般情景,僕人也尷尬起來。

  「公子,公子,是不是又魘著了?您醒醒呀,這位趙大人,來看您了!」

  賢雅喘了一口長氣,回過神來,這才看明白,霎時又頭疼欲裂,面色蒼白。

  趙瀾之上前關切地:「兄長仔細身體……你,還好吧?」

  賢雅擺擺手:「不打緊的,老毛病了。」

  「是那時在軍中負的傷還沒好?」

  「對呀,」賢雅道,「命被你救回來,可是箭毒進到骨頭裡了。好不了了。疼起來可真要命呀!」

  僕人給趙瀾之拿來椅子就放公子賢雅床榻旁邊:「我記得當時隨軍的醫生給你開了方子,其中有一味阿芙蓉,用來鎮痛的。兄長直到現在仍服用嗎?

  一提起阿芙蓉,賢雅立時戒備地看看趙瀾之:「用。不過除了阿芙蓉也用別的藥。人在洛陽就是好,太醫們的醫術怎樣都更高明些……對了,瀾之,你的案子辦得怎樣了?」

  僕人給賢雅端來煎好的草藥,他接到手裡。

  趙瀾之想了想,對於案件,他本不願意多言,可今日不同,他抬頭看著賢雅,緩緩說話,想從他的言語中,眉目上尋找些無意流露的蛛絲馬跡:「兩件案子同時在查。走私私鹽的案子,人販吐了口。而另一個是千端閣的舞姬如月慘死案件,原來審定的兇手被劫獄了,我再追查的過程中,又有了些新的線索。」

  賢雅聞言手上一抖,藥灑在了地上,立即掩飾狼狽:「來人!」

  僕人上前:「公子!」

  賢雅:「燙了!燙!」

  僕人連忙收拾地上黑色的藥液,賢雅用帕子擦汗,而這一切都落在趙瀾之的眼裡。

  他正想著怎麼繼續,有人從外面來報:「公子,星慧郡主前來探望。」

  賢雅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勉強起身送客:「瀾之,你看,郡主來看望我了,我們改日約見,你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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