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文學 > 盛唐幻夜 | 上頁 下頁


  趙瀾之聞言扭過頭去,半晌竟是沒有應聲——跟前這麼個人讓他實在是無語。

  遠安就這樣看著呈現巨人觀的屍體合計著吃過的豬頭肉的時候,一個人無聲無息飄飄忽忽地就停在了她的身後。遠安猛回頭,但見一個長鬍子的老傢伙,活人倒是把遠安嚇得一個激靈:「你誰呀?!」

  老頭子才不稀罕跟她說話,看著趙瀾之,聲音嘶啞:「趙大人,是要看哪條鹹魚啊?」

  遠安回頭看看趙瀾之:「什麼叫鹹魚?」

  趙瀾之道:「鹹魚就是屍首。這是老楊,這裡的仵作,這是他們的行話。老楊,給我看千端閣的舞姬如月。」

  仵作道:「趙大人,那案子審結了,按規矩,鹹魚埋了……」

  遠安著急:「埋哪裡了?我去挖出來!」

  仵作老楊面無表情地看著遠安半晌,又問趙瀾之:「這小孩誰呀?肝火太旺,吃些羊草結調理調理吧。」

  遠安不解:「羊草結是什麼?」

  老楊道:「就是羊糞蛋。」

  遠安大怒,上來揪住那老楊領口:「你敢再說一遍。」

  老楊用一根指頭指著遠安,慢悠悠地說道:「我給你說三遍。羊草結。羊糞蛋。羊巴巴。」

  遠安咬牙切齒揮拳就要動粗。

  趙瀾之把住遠安:「哎你還想不想辦正事了?!老楊,那你是不是還留了驗屍的筆記,拿來我看。有沒有什麼蹊蹺的地方?

  仵作靜默半晌:「蹊蹺?!就沒見過這麼蹊蹺的鹹魚了。蹊蹺得,老爺下了命令,我都沒捨得埋。二位跟我來吧……」

  仵作說完,就轉身向前飄走,趙瀾之與遠安跟在後面,在斂房裡又進了一層,下了幾個臺階進了暗室,裡面杵著好多巨大的冰塊,冰塊正中有一個巨大的箱子,老楊打開箱子蓋,掀開一層白布,遠安與趙瀾之終於看到了那如月姑娘赤裸的屍首。

  那是一具保存完好的屍體,身材勻稱修長,側著一半臉也可見女子生前美好的眉眼輪廓,只是她蜷縮著,手臂與雙腿都佝僂在胸前,毛髮捲曲——這是明顯的遭遇高溫時的身體狀態。女子渾身的皮膚呈現暗藍色,皮膚上有著大大小小水泡的痕跡——而這是血脈倒流在表皮上裂開造成的。

  遠安道:「她這樣子怎麼看都像是……被燒死的呀……」

  趙瀾之道:「你倒是有些見識。可如果真是燒死的,她為什麼皮膚完整?身上沒有一處變黑,連一塊燒灼傷都沒有呢?」

  仵作老楊道:「我檢查了她的鼻腔,裡面也沒有灰燼。」

  趙瀾之道:「就是說,怎麼看都是一具被燒死的屍體,卻根本都沒有碰到過火!真真是怪了!」

  仵作笑笑:「趙大人也說怪了?

  我幹這行三十年了,沒見過這樣的事情。跟縣令老爺報告了,這就不是人能幹出來的事兒!是鬼神!

  趙瀾之:」他信了?」

  「他信。可是他不能這麼判啊!

  聽說抓到了一個嫌疑人,老爺就給判到那個人的身上了。

  也是趕上吏部要考察縣級官員的政績,他不能耽擱呀。」

  遠安氣憤地:「果然是草菅人命!」

  趙瀾之看她:「你這樣說也不能洗去段小玉的罪名。老楊,還有什麼線索嗎?」

  仵作道:「線索也就是這些了,多出些什麼也都是些更沒法解釋的東西,那,我這上面有記錄,案發現場,那房間裡面是有水的!這女子本來是要沐浴,卻被燒死了,她被人發現的時候,四周完好,那浴缸裡面還滿滿的都是水呢……」

  遠安道:「這可真是奇了。」

  遠安與趙瀾之從斂房裡出來,各自都是心懷計議,默不作聲,一直走到了庭院外面,趙瀾之問遠安:「怎麼樣?葉公子,非要來斂房。你滿意了?」

  遠安抬頭看他:「這話應該我問你,趙大人,一個人被燒死了,房間裡面卻完好如初,裡面甚至還有一個浴缸裝滿了水,這案子這麼多解釋不清楚的地方卻被匆忙判決了,我看你們縣令大人就是為了考績胡亂斷案。我問你,你滿意了嗎?明知道小玉不是兇手,你還一定把她給捉回去?」

  四目相對,趙瀾之略略沉吟,認真地看著遠安:「案子已經被大人判了。如果不能查到真凶,那就不能翻案。段小玉就必須歸案。」

  遠安思考片刻,沉聲道:「我明白了……你剛才讓我在那斂房門口留下個銀角子我就明白了,你怕鬼神!你知道自己抓不到真凶!你跟你們縣令老爺一樣,就是拿小玉去充數!

  趙瀾之又是皮笑肉不笑的臉,白牙齒亮晶晶的,像頭好看的狼:「別激我,這招兒沒用。我想做的事兒,誰都攔不住,我不想做的,任你說到天邊去!葉遠安,別管我怕不怕鬼神,這案子若是有疑點,那我就查定了!咱們還是三天為期,三天之內,你也好,我也好,抓到真凶,段小玉我就留給你!」

  「好!各忙各的,殊途同歸!」遠安轉身就走了。

  趙瀾之看著她的背影,明明就是一隻精力充沛的小老虎,他垂眼一笑。

  §公子賢雅

  話說趙瀾之送走了遠安,天色已經大亮,他正要再去查看如月案的卷宗,沒幾步卻遇上了縣令孫世海。這孫世海出仕之前也讀了多年聖賢書,肚子裡也有些學問道理,卻有個最膽小謹慎的人,還長了對勢利眼,見到趙瀾之,一把抓住他手腕子,一根手指點著他鼻子:「趙瀾之,我問你!前天晚上,你明明在大牢裡面審問鹽販子,怎麼就沒看住,讓人劫了獄?這是你一宗罪!二來,聽說你早就掌握了那死囚和劫獄犯的線索,你為何不將他們捉拿歸案?!我看你就是要將他們私自放走!我要治你的罪!你聽到沒有?!你還想往哪裡走?!」

  趙瀾之本來不耐煩,急於離開,被那孫世海在後面追得緊了,又想起如月案的不明不白,終於氣憤不過,猛然回頭,那矮小的縣官幾乎撞到他身上。趙瀾之居高臨下,捉住那孫大人指著自己的手腕子往回折:「大人!人犯行蹤已在我掌握之中,隨時都可以把他們拿回來覆命。可是舞姬明月被殺案情疑點重重,再過幾天就是吏部下來評估官員政績,大人也不希望到時候有人擂鼓鳴冤,往您的臉上抹黑吧?!

  縣官手上吃痛,又被個下屬厲聲教訓:「你!反了你了!你,你一個剛剛入職的捕頭,就敢跟你家老爺我這麼說話……哎呀呀,鬆手,疼……你不怕我把你發回塞外從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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