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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你什麼意思?"龍文章已經隱約想到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老百姓的衣服,你穿的衣服,都可以遮住套在裡邊的鬼子衣服。"

  龍文章把槍口又抬高了一些:"你什麼人?"

  特務甲正從屋裡掙扎出來,可歐陽已經無所謂了:"一個被通緝的共黨,請試著信一次共黨,共黨也不想家園變成戰場。"他往前走了一步,"援軍什麼時候到?"

  "援軍……應該到了。"龍文章望向城外的方向,那個大有可能的慘痛結果讓他暈眩。

  5

  沽寧郊外陣地。

  一名氣喘吁吁的守備軍士兵沖進工事裡:"報告司令,城東南聽到槍聲,龍副官發現一具鬼子的屍體……"

  蔣武堂轉過身來:"他怎麼知道那是鬼子?"

  "屍體外邊是老百姓衣服,裡邊穿鬼子軍裝。"

  蔣武堂沉默,鮑廷野沉吟著走了兩步。

  蔣武堂抬頭:"鮑參謀官怎麼看?"

  鮑廷野思考著:"我怕其中有詐,平白地出現一具穿著敵軍軍裝的屍體實在沒有來由。再說我團馬上就到,等兩軍會合,這些小伎倆也就沒什麼大礙了。"

  蔣武堂對士兵說:"讓他小心行事。"

  士兵轉身而去。

  一直端著望遠鏡的華盛頓吳轉過身來:"司令,十一點方向。"

  蔣武堂拿起望遠鏡,黑漆漆的曠野中,華盛頓吳所說的方向閃動著星點火光。

  鮑廷野看著遠方:"六十七團到了。"

  星星點點的火光在擴大,已經能看出火把下的行軍隊形。那是個行軍速度與防禦兼備的楔形陣,如一個箭頭直指守備軍的陣地。

  華盛頓吳單調地在炮隊鏡邊報著觀察結果:"五百人,行軍隊形,有傷患,少量騎兵……有重機槍和迫擊炮裝備……"

  蔣武堂喟歎:"六十七團是要得,走個隊都沒忘了打仗。"

  鮑廷野在一旁道:"團長說戰是活人打的,習慣是死人教出來的。"

  蔣武堂念叨:"陳二倌子,你在哪兒呢?"闊別多年的老友在最需要的時候到來,實在讓他很難自控,而遠處的火光下也有幾騎從那楔形中沖出,黑暗中傳來喊聲:"司令!司令你在哪兒?你可想死我啦!"

  軍官們莞爾。蔣武堂再忍耐不住,飛身上馬,馳下高地。他追趕的那幾騎似乎沒看見他的蹤影,已經從楔形陣的東頭沖到西頭。蔣武堂又氣又喜,策馬追趕:"陳二倌你個死剁了頭的!看不見老子的人還聽不見老子的聲嗎?"

  蔣武堂已經追了很遠,遠離了陣地,來到平時在陣地上極目才能看到的山腳。那幾騎終於在微微泛白的天光下勒住,蔣武堂策馬趕去。三名騎手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臉上都是陰晴不定。中間是三十五六歲的中央軍軍官陳少堂,一臉精悍的軍人風骨。

  蔣武堂喝了一聲,馬鞭子劈頭蓋臉地打了過去:"這一鞭打的是你三五年不通音信!怕老子累了你的大好前程嗎?"

  陳少堂不擋不讓挨了那一鞭子:"前程就是個一屁不值的春秋大夢,陳二倌現在總算明白了這個道理。"

  蔣武堂大笑,揮手就是親熱的一拳:"管他的!老子兵敗人亡之際你伸了只手,我領你的情!"

  "司令倥傯一生,陳二倌趕了幾百里路,只想司令有個說得去的結果。"

  "你以前不是這樣陰陽怪氣的。老傢伙們呢?叫出來跟我見見!"蔣武堂興致勃勃打量著那個隊形。

  陳少堂黯然:"死了,都死了。"

  蔣武堂愣了一下:"前沿打得這麼苦?"老朋友語境悲涼他聽得出來,他奇怪的是陳少堂臉上那種全盤放棄的態度。

  "有人苦就有人甜,我是在正面堵漏的,側翼全放了鴿子,那就全軍覆沒,活進了地獄。"

  蔣武堂看看遠處的陣形:"這不半數都在嗎?怎麼說全軍覆沒呢?"

  陳少堂吐了口長長的大氣。飽含的困頓與委屈讓蔣武堂聽得心悸,蔣武堂黯然道:"我知道你是來陪我死在一起的。"

  "不,我是來陪司令活在一起的。"

  蔣武堂看著對方臉上有種病態的興奮,第一次覺得老朋友變得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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