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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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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六野瞪他一眼將頭轉開,有些後悔說得太多。 四道風不依不饒:「我知道,你急著舔小鬼子屁股。」 李六野陰惻惻看著他,眼看又要動手,古爍忙不迭把四道風拖開,一邊跟李六野點頭哈腰,一邊小聲地對四道風說:「你知道他換眼罩就想殺人,還惹他做什麼?」 四道風又意猶未盡地對李六野拍拍屁股,李六野氣得眼珠都快射了出來,古爍又給他鞠了個過膝的大躬,拉著四道風急急離開。街燈把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經過白天的一通廝殺,晚上的沽寧寂靜得過分,長明燈和招魂幡幾乎遍佈了每一條空蕩蕩的街道。 守備軍士兵在每一處主要通道壘上沙袋工事,看起來戒備森嚴。一隻毽子被那些穿著布鞋的腳踐踏,一個小男孩從門縫偷看那只毽子,他白天玩耍的地方將成為戰場。 士兵們將一具無人認領的屍體抬開。男孩茫然地看著,直到那血淋淋的屍體被夜色淹沒。 小男孩被拖進去,唐真姣好的面容在門裡閃了一下,門關上,唐真拉著弟弟上二樓的樓梯。 唐真家住在南方常見的那種幾戶同居的狹小木樓,一條狹窄幽暗的通道連著樓上住家的房門,通道盡頭一扇年久失修的上閂木門把他們與街道隔開。通道的另一頭是道窄而陡的樓梯,那上去便是唐真的家。 唐真把弟弟拖到床邊,讓他坐在床上給他脫鞋:「小弟,這些天不要到處亂跑,知道嗎?」 「姐姐,街上為什麼那麼多死人?」 唐真苦笑著讓弟弟躺在床上,她不知道怎麼跟一個孩子說這種事情,儘管她自己比一個孩子也大不了多少。 唐真的父親在另一張床上的蚊帳裡咳嗽:「小真呵,把水拿給我。」 唐真穿過擁擠的房間,從陳舊的傢俱就看得出來,她們家不寬裕,她在蚊帳邊站定,給蚊帳後的父親喂水。父親喝了兩口停下來問她:「今天街上是不是又在打槍打炮的?」 「沒有。樓下店子開張,放鞭炮來著。」 「你二舅那天來說又要打仗了,這次是什麼鬼子。」 「爸你別聽他,喝點酒就愛瞎說。」 「他說今晚上來陪我說話,也沒來。」 唐真怔了一下,低身給父親把被角掖好。 「明天上課嗎?」 「上課。」 「好好上課,家裡這點存錢夠你把學上完的,等我腿腳好了……」 「爸,沒事。不等存錢用完我就能工作,可以幫你養腿腳。」 蚊帳裡傳來一聲長長的歎息,唐真轉身離開。她回到自己的桌邊,桌在窗前,她關上窗,又攤開桌上的課本,她的筆在白紙面上抖動著,許久沒能寫下一個字。屋裡屋外,一片寂靜,連敢亮燈的人家也寥寥無幾,整個沽寧像一座死城。 羅非煙的二胡聲在寂靜的夜裡隱隱傳來,是一曲《雨打芭蕉》,在這樣的晚上聽來像是哭訴。 濤聲依稀,二胡聲在這裡也聽得見。四道風在沙灘上坐下,聽著隱隱的二胡聲,開始給剛拿到的自來得裝彈。 「又拿上槍了……你一定要去找鬼子?」古爍看看自己的勃朗寧,他對這對槍有毫不掩飾的厭惡。 「他們會來。」 「來了就打?」 「我打,你可以不管。我啥事不管,大風的事不能不管。你要管的事多,孩子老婆,行裡的兄弟還要你照顧。」 「你把我當什麼?」古爍瞪眼。 「當老三。」 古爍沉默,他從懷裡拿出個布包遞過去,那是一隻燒雞和一瓶酒。四道風擰開蓋喝了一口。 古爍苦笑:「今天我輸了晚飯,本尋思四個人一塊兒喝的……十個,成嗎?」 「什麼?」 「大風個子大,頂十個小鬼子。我陪你殺十個小鬼子,然後咱照常過日子。」 四道風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古爍把那當做一種認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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