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原著 > 生死線 >


  「打倒日本帝國主義。」歐陽翻譯出來,他對錯愕的高昕笑了笑。

  他現在不是壞脾氣丈夫,而是孜孜善誘的老師:「簡單地說,你要罵人至少得讓人聽懂,更簡單地說,永遠得學新的東西。——現在上課,我記得……」他順著學生們的異樣目光回頭,門邊站著兩個黑衣人,刻板而神秘,其中一個向歐陽招手,很無禮。

  歐陽轉回頭不理會他們,他攤開手:「現在上課。我記得昨天的作業是每人一首七律,現在……」

  學生們都有些難堪,只有一個叫唐真的女孩站起身來交了作業。唐小姐臉皮實在太薄,這麼一個起身來回臉都紅到耳根。

  「謝謝唐真同學。至於大家,我想是把精力用來做這些標語了,我想你們也不會有心情把口號押上詩韻。」

  高昕抵觸地念道:「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一片笑聲。

  歐陽也笑了:「高昕同學引用得當。那我也說說我的看法吧,不要為戰爭準備一生,到了戰場上戰爭課也就是一兩天的事,別的時候做好自己的事情。我們的蔣委員長說過一句很有道理的話——千萬別把讀書和打仗當成兩件事情。」

  「說得像是你打過仗似的。」高昕嘀咕著。

  歐陽笑了笑,但笑容立刻僵住。門口的黑衣人徑直走到他跟前,亮出了自己的特務證件。歐陽看看他的學生,歎了口氣。

  歐陽被兩個特務帶到了一間辦公室。

  特務乙在桌前走動,存心讓坐著的歐陽看見腰間突出的槍套。特務甲待在歐陽身後看不到的地方。這很像兩頭狼撲人的情形,一個在前製造緊張,一個在後伺機撲擊。

  「為什麼在課上講抗日?」特務乙問。

  「抗日不能講嗎?沒見學生要遊行嗎?你想讓她們湧到大街上去?」

  「什麼叫別把讀書和打仗當做兩件事情?」

  歐陽歎了口氣:「這是委員長在黃埔任校長期間的講話,你們不抓人小辮子的時候也該去瞭解一下貴黨歷史。」

  「你的論調很像赤色分子。」特務乙咄咄逼人。

  「我不知道赤色分子怎麼講話的,我想,在你們眼裡,誰說話都會像赤色分子,因為他們也用嘴說話。」他頓了頓,好像剛想起來,「你們不是已經跟赤色分子合作了嗎?」

  甲向乙搖搖頭,乙迅速調整方略:「你是外來的,從哪兒來?」

  「長沙。」

  「長沙哪裡?」

  「爛泥沖。」

  「那是個農村,出你這讀書人?」

  「湘人窮,不在老家做土匪就只好出來念書。」

  特務甲忽然插了句長沙話:「我很想吃白鶴樓的臭豆腐。」

  歐陽也轉了長沙話:「白鶴樓只做糖肉包子,你別逗我了。」

  特務甲瞪歐陽一眼:「幹嗎回這麼快?」

  「因為有道理。」

  「幹嗎嘴這麼利?」

  「我沒別的本事,只好跟人講道理。」

  「幾個大學都從北往南遷,你偏從南搬到北?」

  「我三年前來的沽寧。三年前你們說了要打日本嗎?」

  「怎麼現在說話又一口北方腔?」

  「我教的是國語。」

  甲與乙互相看了一眼,甲道:「下一個吧。」

  特務乙沖歐陽擺擺手:「走吧,我們會去查的。」

  兩特務走向屋門,歐陽起身,這是人最容易鬆懈的時候。

  「曹烈雲!」特務甲突然喊。

  歐陽沒什麼反應,他茫然地看了看,可特務甲並沒有放棄:「把頭髮捋起來看看。」

  「還要做什麼一次說了吧?你們不覺得有點過分嗎?」歐陽有些不滿。

  「做我們這行不知道什麼叫過分。」特務乙有意挺挺腰,讓槍套更突出。

  「剛才是鬧著玩,現在才是真的。」特務甲奸詐地笑了笑,「我們要找的人從上海來,頭上中過槍。除非頭砍掉,傷疤消不掉。」

  歐陽恨恨地捋起了頭髮。

  「右邊。」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