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原著 > 少年的你,如此美麗 | 上頁 下頁 |
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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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牆邊,從歪歪扭扭的架子上取下花灑,搓一搓水龍頭上灰白色的水垢,低頭指給她看:「這邊是熱水,這邊涼的,」說著給她調水溫,「水壓不穩,你注意……」 一瞬間,後面的話吞了回去。 視線內,女孩髒兮兮的光露的雙足走來,校服裙子唰啦掉在腳邊,起初留有筆挺的線條,待水流沖走鹽漬和污泥,那布料漸漸柔軟下去,顯現出它本應該有的清潔與雪白,像一塊慢慢融化的奶油。 少年的心如同那件衣裳。 女孩的衣物接二連三掉下來。 沾滿水銹的瓷磚上,水聲迤邐。 北野吸了一口氣,抬起眼簾,目光貼著她柔嫩的肌膚,往上,一卷雪夜圖緩緩展開,象牙白的流線,淡黑色的水墨,白雪綿延,夜光葳蕤,點兩粒朱砂,似含苞紅梅。 他最終看進她的眼睛,她看著他,似平定而緊張,似試探卻謹慎。 一陣劇痛,他猛地後退一步,水溫極高,花灑燙手。他趕緊把水龍頭扳回來,弓著腰,有意無意讓T恤遮住蠢蠢欲動的褲子。 調好了,他把花灑塞回架子上,迅速走開。 北野走到桌邊失神了幾秒,毫無意識地摸出一根煙點燃。 浴室門沒關,水聲淅瀝。 他深吸一口煙,又緩慢綿長地吐出來,扭頭看著亮燈的浴室。良久了,走過去,他站到地板的光線上,明暗如一道牆,他始終沒邁出。 他背靠在牆上抽煙,聽著水聲,過一會兒坐到地上去。他低下頭,一手搭在屈起的左膝蓋上,一手伸進褲子裡,來回套動。 「哦。」 再沒別的話了。兩人的眼睛各自在黑暗裡明亮著。 窗外暴雨如注,像要沖刷掉一些髒汙。 陳念太累了,闔上眼眸。迷迷糊糊要睡之際,床板動了一下,身後一沉。北野轉過身來,抱住了她。 陳念瞬間驚醒,渾身的汗毛豎起來。隔著單薄的襯衫,即使風扇在吹,他的肌膚也是發燙的。 她閉緊眼睛,一動不動。但他也沒動,只是從身後摟著她的腰。 兩人仿佛在試探,抑或是僵持。 過了不知多久,他鬆開她,轉身過去背對她了。 陳念的身體脫了力,慢慢軟下去, 隔幾秒,薄毯的一角飛過來,搭在她肚子上。 一條毯子,各蓋一角,背對而臥,竟一夜安穩。 風聲雨聲助人眠。 第二天,又是燦爛豔陽。 這便是雨季。 陳念醒來時,已上午十點。北野人不在,桌上放著雞蛋和牛奶。 陳念起來吃了早午餐,翻開書本看書。快中午的時候,牆外樓梯上傳來腳步聲,是北野回來了。 她有些緊張,腦袋紮進書本裡。 捲簾門起了又落,少年走進來,也沒和她打招呼,自顧自倒水喝。 陳念拿眼角偷偷看地面,看到他移動的牛仔褲,褲腳上有半邊鞋印。她便知道他去幹什麼了。 一時間鼻子就酸了,想感謝,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而他似乎也沒什麼話和她講。 狹窄的屋子裡裝了兩個人,氣氛卻跟死了的一樣。 他倒在床上翻漫畫,她坐在桌邊看書,毫無交流,只有落地扇在兩人之間搖著頭,風一會兒吹到他這邊,一會兒吹去她那邊。 兩人居然就這樣相安無事地過了一整天。直到太陽西曬,潮濕的屋子裡溫度漸漸堆積,越來越高。 北野起身,扔下漫畫進了洗手間,尿尿,沖廁所,洗手。 門開了,他接了盆水,灑在水泥地上,放下盆子,和她說:「出去吧。」 陳念抬頭看他,他說:「屋裡太熱,帶你去附近走走。」 陳念放下課本跟他出去。 傍晚了,外頭比屋裡涼快。因為雨季到來,樹木和廢廠房比上次來看的乾淨許多。 廢廠區在城市邊緣,除了北野家窗戶那頭的喧嘩巷道,三面都是荒草地。 正值五月,野草瘋長。 荒地是被城市遺忘的角落,卻生機勃勃,有的草齊腰深,有的開著花兒。 而夕陽,像一顆摔碎在天上的雞蛋。 他們一前一後走著,仍是無話。後來,他帶她去了家小館子,吃了晚飯往回走,太陽沉下去了,天空中有姹紫嫣紅的雲。 天色一點點變黑, 走了一段路回到廠區,路邊的樹和空房子都隱匿在暮色中,蕭條,瘮人。 依舊無話。 她緊跟著他,有些害怕,意識到偌大的廢棄地,只有他們兩個少年。 忽然,前邊北野停下來,回頭看她,說:「閉上眼睛。」 陳念瞅著他看,垂在身側的手緊張地握了握。 他鼻子裡哼出一聲,說:「叫你閉上眼睛。」 陳念只得閉上,呼吸微亂,有些惶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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