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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二琥不理他,自己跑去僻靜地方給倪俊打電話。是紅豔接的,她說媽什麼事啊,二琥忙說沒事沒事。紅豔說:哦,他上班忘了帶手機了。二琥沒再說什麼,掛了電話。哪知紅豔剛放下電話,手機又響了,紅豔接了,是個女人的聲音,她問倪俊在不在?紅豔說他今天加班。對方沒有說什麼,掛了。

  紅豔有些犯嘀咕,一個女人,聽上去年紀不大,這麼多年,幾乎沒有什麼女人給倪俊打電話。紅豔起了疑心。仔仔細細把倪俊手機翻了一遍對於倪俊,她從來都是信任有點不屑的信任,在她與倪俊的關係裡,一直都是倪俊追著她,倪俊吃她的幹醋,她與男性朋友往來,倪俊是一定要生悶氣的,反過來,她對倪俊卻是十分信任。她從沒多想過。就他這樣,能怎麼樣呢?可現在,她有種直覺的擔心。出軌?外遇?偷情?好多電影情節在紅豔腦海裡翻騰了一遍。手機又查了一遍。蛛絲馬跡,短信,通話記錄,微信,微博,電子郵件,通通查清楚,沒發現什麼。除了這個女人的電話有十幾通外,似乎並沒有什麼。紅豔的心放了一半。但到了晚上,倪俊回家,紅豔還是忍不住盤問了一番。

  今天有個女人給你來個電話。紅豔一邊吃飯,一邊不鹹不淡地說。倪俊大吃大嚼,臉色平靜,似乎並沒有什麼異常,他拿過手機,一邊翻一邊說:女人?什麼女人?有事?不會是打錯了吧?賣保險的?紅豔說我哪知道。倪俊說,哦,周琴。紅豔重複了一句,說哦,周琴?倪俊說:就我的一個上司,業務關係,沒其他關係。紅豔淡淡地說那就好。倪俊放下飯碗,笑嘻嘻說:咦?你不會吃醋了吧。紅豔啐道:你就做夢吧你。倪俊道:網上說,一個能讓女人吃醋的男人,離成功也不遠了。紅豔說:得了,工資卡給我。倪俊說不會吧你。紅豔說什麼會不會,一個成功的男人,就是要把工資卡上交的。

  吃完飯,劉紅豔照例跟慶芬視頻了十來分鐘。紅豔說媽家裡沒什麼是吧。慶芬說沒什麼。兩人聊了一會兒,慶芬就說好了,不跟你說了,早點休息。也就在一刹,紅豔分明看見慶芬身後不遠處,有個穿褲頭汗衫的男人走過。紅豔驚叫:媽有小偷!慶芬臉上一窘,朝後看了看,說沒事沒事,就關了視頻。

  紅豔想了想,覺得不對。她跟倪俊說:十有八九是那個姓趙的。倪俊說老年人的事你別管那麼多了。紅豔厲聲道:廢話!那是我媽,我能不管嗎?那個姓趙的行為,等於勾引良家婦女!倪俊說:這種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又沒怎麼樣,你激動個啥,退一步說媽在家有個人解悶作伴也沒什麼不好。紅豔跳起來說:不行,就是不行!你不知道媽受了多少苦這些年,我不把她接到北京來孝順孝順,我還是人嗎?有難同當,有福同享,這點道理你還不懂嗎?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你奶奶病重,這一家子知道忙了,早幹什麼去了,孝順真不是非要等到人都要死了才來孝順,孝順要在平常,在一點一滴的生活裡。

  倪俊一邊脫衣服一邊說:好,那我問你,什麼是孝順?紅豔說你無理取鬧。倪俊說:孝順孝順,一個是孝,一個是順,不但要孝敬老人,還是順從老人,你這麼做,根本不算順從老人啊,子非魚,焉知魚之樂?紅豔被問得無言,一腳把倪俊踢翻,說你根本不知道不知道。倪俊說我隨便你。紅豔說:下個月我就要把媽接來過幾天,就住三姑那房子。挺好。倪俊鑽進被窩,他很累了,明天還要早起,上班。沒過多久,他就睡著了。半夜裡,他說了夢話,說我來我來。紅豔驚醒了,沒聽清,拍了他一下,繼續睡了。

  春梅不在,倪偉強一回家就翻箱倒櫃。找了半天沒結果,偉強也有些發急,但算算時間,也不能再翻了,他只好把東西一件一件歸置好,以免春梅發現個蛛絲馬跡,又麻煩。可到了傍晚,春梅回來了,一眼就發現了家裡的不對勁。春梅犯嘀咕,但沒說,等到晚上洗澡換衣服的時候,春梅發現櫃子裡的內衣褲全都扭扭捏捏,無一平整,便問:你找什麼了嗎?看這弄的。偉強支吾,說沒有沒有。還說沒有,你翻這些幹什麼?春梅一邊折衣服一邊腦子在飛快地轉著,你不會是又想找存摺吧。偉強見瞞不過,走過去抱住春梅說:沒有的事,你看你現在,神神叨叨的,我們是兩口子,我有事跟你直說不就好了,你也是講理的人。春梅說我當然是講理的人。

  偉強就勢說:我就說跟你商量個事。春梅心裡咯噔一下,白眼道:什麼事?偉強作意說你這個態度那我就不說了。春梅把衣服一摔說你愛說不說。偉強假作生氣,跑去洗澡去了。洗回來也不理她。她這才覺得自己的脾氣可能有些大,不好意思,就用手搗了他一下,說是不是又是媽的事,說不用你說,我早都準備好了,我今天出去,就是把我自己那點私房錢提出來了,先拿去,頂一天是一天,誰讓她是咱媽,咱們是子女呢,不過這回我們被耗幹了,以後,就只能靠你了。偉強驚詫地回過頭,他沒想到春梅的覺悟會這麼高,竟然主動掏錢出來。偉強說:你放心,以後有我一口飯吃,就有你一口飯吃,少年夫妻老來伴,你放心。說完他抱住她,久久不放。春梅說,你發過誓的,你不要忘了。

  偉強的手機在褲子口袋裡震動。偉強掏出來,看到是周琴,果斷地掛掉,關機。周琴和倪俊站在大酒店門口。他們剛跟幾個老闆談完合作,情況很不樂觀。周琴跺腳:媽的,關機了。倪俊見周琴生氣的樣子可愛,打趣說:女博士也會罵人哦。周琴冷冷道:公司都要完蛋了,不接電話,到時候都喝西北風去,你是輕鬆,你不知道我們這些人的壓力有多大。倪俊知道周琴今晚是喝得有點多,多半是發發酒瘋。一個女孩子,無親無故,在這裡打拼,的確很不容易。她很堅強,又特別脆弱。倪俊把外套脫下來,無聲無息走過去,披在周琴身上。周琴愣了一下,隨即大聲說:還不去取車!想凍死我是吧。倪俊笑了。這就是她的風格。他把車開過來,把她扶上後座,問是去公司麼。周琴說回家。倪俊問地址。周琴說藍天路89號院。倪俊一踩油門,車沖了出去。

  都市的流光溢彩,周琴睡著了,倪俊駕駛方向盤,心裡靜靜的。就好像她是酒醉的公主,而他是騎士。在劉紅豔那裡,他從沒找到這種感覺。紅豔總是嫌他沒用,說他不行,罵他窩囊。可現在,他不也是能夠hold住局面,收拾殘局?男人需要女人的鼓勵,好一往無前。

  到了地方,倪俊把周琴扶上樓。她幾乎不省人事,晚上白酒摻著紅酒喝,後勁特別大。你別走,周琴仰著臉,妝花了,整個人一塌糊塗,你別走,別走。倪俊說你好好休息。周琴又抱住了他的腿。倪俊沒辦法,只好坐在沙發上,一邊拍著她的背,一邊哼唱著小時候經常聽到的兒歌,就好像她是孩子,他是父親。過了一會兒,她安靜了。倪俊才小心翼翼地找了一塊毯子,幫她蓋好,然後離開。他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泛白,紅豔睡眼惺忪地罵了他兩句,就又轉身睡去了。

  第二天,倪俊被特批休息一天。早晨起來,劉紅豔照例去上班。倪俊照例去找二琥,跟她一起去醫院看老太太的情況。地鐵裡,二琥跟倪俊叨叨。也該上點心了,你奶奶這種情況你看到沒有?如果你爸是獨生子女,一準完蛋。倪俊不說話。二琥接著說:現在養老壓力有多大,不生幾個孩子養著,以後誰來給你養老,指望那點養老金?還不夠塞牙縫的呢,現在肉都什麼價格了,牛肉都三十多一斤,哪裡吃得起哦。倪俊有些不好意思,說媽你小聲點兒。二琥說:真的是這樣,我說的還是養老不能生病的情況,如果哪一天我也像你奶這樣,你也就別給我治了,直接給我點好吃好喝的,買個骨灰盒,燒了算了,也別買墓地了,沒那閒錢。

  倪俊說媽看你說的,哪至於到這個地步。二琥說怎麼不至於。旁邊一個拎著保溫桶的中年婦女湊近說,孩子,你媽說得對。二琥一聽有聲援者,更加來勁:我就說嘛,現在富人和窮人的距離,就是一套房的距離,別的還有什麼,生病了,賣房,治病,沒有房,那就等死,所以俊俊我跟你說,趁著你跟紅豔都是獨生子女,多生兩個,不然以後啊,你看著吧。倪俊說現在孩子也不好養啊。二琥說話是這麼說,窮就窮養,富就富養,一樣的。兩人下了地鐵,又轉公車,一路來到醫院。護士說老太太病情還算穩定,又說倪偉強先生已經交了新一期的住院費。二琥安心,她跟倪俊說,回去休息休息,或者去單位看看,你二叔真不容易,你要好好幫幫他。倪俊答應說好,就走了。

  他轉去味多美定了個巧克力蛋糕。今天是紅豔的生日,他記得的。定完之後,他打電話過去給紅豔:紅豔啊,哦,沒事,我就是問問你上班累不累他欲言又止,想給她一個驚喜。

  快遞員抱著一捧香水百合走進辦公室:哪位是劉紅豔?紅豔先是詫然,轉而興奮地舉起手:我是!周圍同事投來豔羨目光。

  人事處的小方抱著一遝資料走到紅豔的工位,請她去總經理辦公室一下。

  紅豔沒反應過來,指著自己問:我?

  小方肯定地說:Y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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