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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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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了以後怎麼辦?這也是長久以來,困擾她至深的一個問題,只是她從來都不敢面對。沒有丈夫,無兒無女,她老娘百年之後,兩個哥哥各有各的家庭,肯定也不會管她到老死。儘管她現在有點錢,生活水準很高,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來來去去,瀟灑得好像一隻候鳥。可老了之後呢,萬一有一天,她躺在床上不能動了呢? 二琥見偉貞不說話,便放低聲調繼續說道:所有的女人都是要回歸家庭的,女人有了家庭,才有了皈依,你現在過得好像很瀟灑,可是小妹,你捫心自問,你過得踏實嗎?你也該為你自己想想,你不想要孩子,沒有問題,但總得有個人陪你吧。一個人的日子,不好過。 偉貞嘴硬:不好過?我並沒有覺得哪裡不好過,我過得好得很,你有的我沒有,我有的你也沒有,不是嗎? 二琥笑笑說:有沒有的,什麼是真什麼是假,錢現在看是真的,真到那個地步,有錢都沒勁使,還是身邊有個人是真的,小妹你平心而論,半夜做噩夢驚醒的時候,就沒有想過身邊要有個人嗎?你就沒有感到害怕嗎?誰都有脆弱的時候的。 偉貞正色說:嫂子,一定要把話說到這個地步嗎? 二琥走過去握住偉貞的手說:哎呀我的老妹妹,嫂子也是擔心你,等有一天,媽走了,哥哥嫂子也都走了,你一個人在世界上,怎麼辦?我希望到那時,還有一個人,代替我們照顧你。 一句話擊中偉貞的死穴。 唉偉貞喊了一聲,久久不語,她內心深處最柔弱的一部分,被觸動了。 二琥說:嫂子也幫你留意,你自己也留意,對你好是最關鍵的,咱這個年紀了,就要求實惠。 倪偉貞嬌嗔道:嫂子你又來了。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二琥向偉貞拿了一套麻將牌,就轉回家了。 §第5章 週末,斯楠從學校回來,背包一放,說:媽,給點錢,急用。春梅道:這個月的生活費不是給你了麼,怎麼還要錢?錢哪去了?斯楠道:同學過生日,上次我過生日人家都送我禮物了,這次人家過生日,我總不好裝孬吧,你們不是說,人要懂得分享,懂得禮尚往來麼,你不給我找爸爸要去,關鍵是有點著急,爸爸又去出差,不然我也不敢找你要,我的老媽呀,就是一個手眼通天,又無情。聽著斯楠的老腔老調,春梅又覺得好笑。 她和偉強的教育理念一直相矛盾。偉強總強調一點,女兒要富養,要給女兒足夠的物質條件,這樣才能讓她眼界開闊,長大了才不會讓窮小子一騙就成功。而春梅卻認為,不論兒子女兒,都應該艱苦樸素,嚴格要求,不能放鬆警惕。所以,從小到大,在斯楠這裡,唱紅臉的往往是春梅,偉強樂於唱白臉,她是嚴母,他是慈父。女兒斯楠有點怕春梅,但隨著年齡增長,她對她,多少開始有些反叛。 正當的花費媽媽什麼時候沒給過你,要多少?春梅爽快地說,斯楠吃驚,她沒敢要多,說得一千塊。春梅二話沒說,就從保險櫃裡拿出一千,交給斯楠。斯楠忙說謝謝。晚上,趁她媽不注意,她又跟奶奶死磨硬纏,要了一千塊,老太太問她要做什麼,她支支吾吾,說要跟同學旅遊。老太太說:那要注意安全。斯楠道:沒事,奶奶我都多大了,更何況就是去周邊的懷柔啊大興啊玩玩,又不走遠。老太太也沒當回事兒。 新的一周,上學了,學校梧桐樹下,斯楠跟同學會合。那個女同學化著重重的眼線,塗著紅紅的指甲,她問斯楠:怎麼樣,弄到了麼?斯楠裝作輕鬆的口氣:當然沒問題。其中寸頭的男的摟著斯楠,說:我就喜歡你這樣的爽快妞!咱們什麼時候走?另一個男同學把煙頭丟在地上,嘴裡吐出最後一口煙:事不宜遲,就明天,這算是我們的第一次旅行。斯楠不說話。女生見狀,問:你不會後悔了吧?斯楠說:怎麼會?一次小小的出行算什麼?!我就怕你走不動呢。斯楠一夜沒睡好。寸頭的男生是她剛交的男朋友,是系裡的系草,眾多女生追逐的對象,她能拔得頭籌,十分驕傲。可寸頭男忽然提出去四人約會,去海邊旅行,這讓斯楠始料未及。她覺得進度似乎太快了。可她又怕被男朋友看不起。於是問家裡要了錢,同時跟家裡說自己最近幾天在學校裡住,就準備出行。 關於戀愛,斯楠是標準的新手。高中時候,有一個男生曾經對她窮追猛打,那時候學業忙,她媽張春梅又是如此嚴防死守,所以戀愛的小火花剛跳出來,就立刻被撲滅了。到了大學,斯楠自由多了,她對春梅的反叛心理,也越來越明顯。吃飯的時候,春梅經常跟斯楠念叨,側面打聽:班裡有幾個男生啊?不要被他們騙啊!現在還是把心思放在學習上比較好。可春梅越這麼說,斯楠就越要反著來。更何況,她也的確享受戀愛的感覺。操場的看臺,寸頭男從後面環抱斯楠:都說只要在流星劃過天空的時候接吻,就能得到幸福。斯楠洩氣說:可惜現在沒有流星。寸頭男提議:聽說這個月底,仙女座流星雨大爆發。我們可以去海邊。於是乎,海邊旅行幾乎就定下來了。斯楠思考了一個晚上,還是決定去。不過是去玩幾天,有什麼呢?第二天,踏上高速列車的一刹那,斯楠又有些猶豫,寸頭男在車廂裡喊:楠楠,看什麼呢?斯楠聽到召喚,轉頭上了列車。旅途開始了。 偉貞從昨天開始就覺得頭有些重。一夜過去,早晨甚至跑不起來了。 都怪前天那場酒會,跳了舞,吹了風,活脫脫找死! 偉貞躺在床上,被子蓋得厚厚的,懷裡還抱著個枕頭。 平日裡,偉貞硬得像塊石頭,可現在,生病了,爬不起來了,她忽然覺得屋子大了,空氣冷了,心情壞了,整個人也到了崩潰的邊緣。一不小心,就開始顧影自憐。三十大幾的人了,還是一個人過,怪誰呢?偉貞自傲與自卑,混雜在一起,形成一種厚厚的殼,把她打造的像個女戰士。 可是今天,女戰士病了。 偉貞掙扎著,拉亮床頭燈,伸手去床頭櫃上拿手機,翻開電話簿。雖然是白天,但厚厚的窗簾一擋,偉貞的小家,儼然黑夜。 她怕風,怕光,怕生病。因為怕孤單。 打給誰呢?電話簿裡幾百個人,有親戚,有朋友,還有生意上合作的夥伴,就是沒有一個知心人。偉貞忽然覺得有一句話真是至理名言:你笑,全世界跟你一起笑,你哭,你獨自一人去哭。 打給媽媽?不實際,她媽自己都需要人照顧。打給大哥?還是二哥?他們都是各有各的事情。打給閨蜜嗎?去麻煩她們,合適嗎? 身體的難受不容得她多想,偉貞還是撥通了電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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