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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12)


  3·6

  面對童北海和嶽歧山的逼問,何子揚只是躺在病床上仰著頭看天花板,淡淡地問:「誰說的?」

  「……至於是誰和我們說的你就不用問了,何子揚,兩年前你確實到處嚷嚷著要舉報高速集團一些不為人知的內幕,而且你手中也一定掌握了這些內幕的證據,但是後來,你突然改變了想法,再也不提舉報的事了,為什麼?」嶽歧山繼續問道。

  何子揚冷冷一笑:「很簡單,因為高速集團並沒有什麼可舉報的內幕,我也沒有掌握什麼證據,我此舉只是警告某些人,告訴他們別因為我父親不是交通廳廳長了,我就那麼好欺負了。」

  童北海忍不住站了起來:「你胡扯,我告訴你何子揚,我們不是傻子,我們相信你也不糊塗,你和他們根本就不是一條線上的人,你是明知鬥不過人家才住了手,自己成了別人的炮灰還要在這兒替他們死扛,你別以為你這麼仗義一把就會得到什麼大人物的保護,我告訴你,不管他們背景有多深,後臺有多硬,都硬不過共產黨的大法。他們都自身難保了,你還要把希望寄託在他們身上,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何子揚看來是吃了砰砣鐵了心:「我沒指望誰來保護我,我也沒有什麼可交待的東西,更沒有掌握別人什麼內幕,你們如果硬要我胡說,那我就胡編亂造地去誣告別人,如果這也不行,那……那我就再給你們死一次,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童北海和嶽歧山只好在一邊大眼瞪小眼,是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何子揚閉上了眼,公然下起了逐客令:「對不起,我累了,我要睡一會兒。」

  在信州高速公路的一個築路工地上,交通廳廳長杜慧卿的專車慢慢停靠下來,在一旁等了好久的孫立新急忙迎了上去。

  杜慧卿下車伊始就拉著孫立新興師問罪:「我問你,上次審計廳的審計組要延伸審計商業銀行,但上面沒同意。童北海一直鬧著要審計咱們高速集團之時,方宏宇卻向商業銀行派去了審計組,方宏宇為什麼要查商業銀行?他查商行和你有沒有關係?」

  孫立新趕緊叫屈:「我怎麼知道他們特派辦的事情,他們是獨立依法行使審計職權,牛得很。不過還不是左審查右審查,啥也沒審查出來嗎?」

  杜慧卿的氣這才消了消:「那高速集團和商業銀行之間的往來有什麼問題?」

  孫立新心裡早有準備,回答得滴水不漏:「我回您八個大字,乾乾淨淨,清清楚楚。我有一份詳細的和商業銀行業務往來的財務報表,已經派專人給您送去了,現在就放在你的辦公桌上。」

  杜慧卿滿意地笑了:「算你識相。」

  孫立新認真地說:「杜姐,就算我別的人都不怕,可信州特派辦我敢不怕嗎?省裡根本就管不著它們。就算他方宏宇比你親老弟還親,我也得有所提防,做到有備無患。」

  「你有這個意識就好。」杜慧卿也有些贊許孫立新的態度。

  孫立新略一沉思,東扯西拉起別的來:「不過你看商行目前的情形,特派辦的人是專家吧?他們都沒查出問題,只能說明沒有問題。如果說有麻煩的話,恐怕還是集團當初運作信州高速集團上市的時候有些問題,缺乏經驗,可能還有一些違規操作,我最擔心的反而是這個。」

  杜慧卿猛地止住腳,盯著孫立新說:「你沒搞什麼動作吧?」

  「杜姐,我撂這兒一句話吧,查這裡,還不夠讓我做動作的級別呢。」孫立新一臉不屑的樣子,不想再說這事,拉著杜慧卿就走:「走走走,今天中午在工地上嘗嘗我們工人的伙食,不比城裡掛兩個幌的館子差。我們的錢雖然不夠,可一點兒不敢虧著工人……」

  童北海坐在沙發上,方宏宇在看商業銀行的審計結論報告,他看完最後一頁後合上了報告書,童北海沒吭氣,等著方宏宇表態。

  方宏宇沉吟片刻後問:「這份商業銀行的審計結論審計組的人都看過了嗎?」

  童北海搖了搖頭:「我剛寫完,還沒給大家看,但我寫之前和大家是溝通過的,你對這個結論有什麼意見?」

  方宏宇沒馬上表態,他起身給童北海和自己的杯裡續滿了水後又坐了下來,方宏宇的沉默讓童北海感覺到了什麼,他忍不住問:「方特,你有什麼意見直說,沒什麼好為難的。」

  方宏宇淡淡一笑:「老童,可以看出你寫這個審計報告時是動了感情的。」

  「對,我就是要還葉挺元這個好行長一個清白,要為這個好人叫好。」童北海應道。

  「所以我覺得這個審計報告更像是一份葉挺元的先進事蹟報告,一份表揚稿。」方宏宇接著說。

  「你要這麼說也對,葉挺元是被誣告的,我們審計組也是沖著查他的問題而去的,既然沒查出人家什麼問題就該給人家正名……。」童北海是越說越激動。

  方宏宇接過了他的話:「而且還要讓那些誣陷好人的壞人們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好人終歸是好人,是告不倒,打不垮的,我們審計人就是要為這些好人鼓與呼。是嗎?」

  童北海反問道:「難道你覺得不是嗎?」

  「是,但這只能是審計報告的一個部分,或者說是很小的一個部分,因為我們審計商業銀行的目地不單單是為葉挺元正名的,我們審計組也不能因此而成為某一個人的吹鼓手,老童,你是不是有點感情用事了?」方宏宇的話說得如此直截了當,童北海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童北海鐵青著臉:「方特,在審計商業銀行的問題上,你難道就沒有感情用事嗎?」

  方宏宇沒正面回答,他淡淡一笑道:「我也聽到一些人的議論,說我不顧辦黨組的決定,撇開高速集團不查,硬是要繞著彎子查商業銀行,還說我此舉是給你老童難堪,查了商行一個多月到現在放了空槍,說我一定會給自己找個臺階下,甚至懷疑我和高速集團有什麼關係,大家有什麼議論是正常的,我可以理解。老童,我想說的是在審計商業銀行的問題上,我沒有感情用事,我希望在做這個審計結論時,你也不要感情用事。」

  「那你覺得這個審計結果怎麼寫才不感情用事呢?」童北海有些賭氣地回答。

  方宏宇沒有與他計較:「老童,這次審計商業銀行,查葉挺元的問題固然是任務之一,但我們真正要做的是什麼你不會不清楚,高速集團和商業銀行頻繁的帳目往來你也不會輕易放過,我們先拋開高速集團的問題不談,從目前審計的結果看,商業銀行內部就存在著重大的內控和經營風險的問題,為什麼葉挺元出國考察期間,兩個億的貸款在沒有任何制度的約束下就放給了華耕公司這個民營企業,他葉挺元身為一行之長,在經營的合規性、內控的有效性方面是失職的,這麼大個銀行如果只是指望幾個領導去憑著良心不幹越軌之事,而沒有一整套保證金融安全和防範金融風險的制度,那以後還會出更大的亂子。所以我認為我們必須把這些問題寫進報告中,並且幫助商業銀行提出解決這些問題的辦法,這才應該是報告的主要內容。」

  童北海冷冷一笑:「方特,我聽了半天才聽出你這番話中的味道,你的意思是葉挺元是個好人,但不是個能人,他不幹越軌之事,但他身為一行之長卻沒有能力阻止別人幹越軌之事,乾脆點說,他老葉就該走人,他根本就難以勝任這行長之職。」

  方宏宇嚴肅地說:「一個銀行的班子不團結,制度不健全,在有些問題上……,老童,我想你比我更瞭解你這個老同學,你不覺得在有些問題上他為了保護某些人而喪失了自己的黨性原則嗎?一個自己不犯錯誤只知道明哲保身的領導幹部,是一個好的領導幹部嗎?……。」

  童北海猛然站了起來,不耐煩地打斷了方宏宇的話:「方特,你別說了,這個報告我收回,給商業銀行,給葉挺元的審計結論怎麼下,你看著辦吧。」說完過去從桌上取回自己的報告出了門。

  方宏宇的臉變了色,他端起杯子想喝口水壓壓自己的火,但杯到嘴邊時又被他重重地放在了桌上:「莫明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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