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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七


  「這有什麼奇怪,難道共產黨就不生兒育女了?」楊廷鶴覺得梅姨有點少見多怪。

  「……我說立仁,我不管孩子的父母是誰,四個月大的嬰兒沒有罪,你們中統不能也不應該拿孩子做什麼文章!」立華打電話的聲音,大得嚇人。

  一九三三年的大上海。熙熙攘攘的行人川流不息。報童高聲的叫賣:「看報看報,看日本關東軍佔領瀋陽東大營,看張學良部隊一槍不發退回關內。哎,看報看報,滿洲事變!滿洲事變!」

  突然,從路邊大樓上雪片似的飄下傳單,紛紛揚揚。傳單標題:中共中央發表對九一八滿洲事變看法,呼籲停止內戰,一致抗日……

  而此時的國民黨軍隊,不顧全中國人民的反對,放下日本侵略者不抵抗,卻把槍口對準中國共產黨,向江西瑞金紅色革命根據地的中國工農紅軍,撒下第五次大圍剿的天羅地網。

  瞿恩離開上海後,輾轉來到中央蘇區瑞金,擔任中華蘇維埃國家銀行行長。這一天,立青的紅三軍團第四師調回來休整,抽出閒置時間特地看望瞿恩。由於左傾路線的干擾,排斥了毛澤東在軍隊的領導地位,紅軍境況每況愈下,全軍上下都充滿怨氣。立青也是牢騷滿腹,一見面就對瞿恩說:「一大堆上海來的、莫斯科來的在當家,如今是書生在跟你講兵法,不打敗仗才怪呢!」

  「不要這樣,我們的党就像大海一樣,要相信大海會有一種自我調節自我淨化的能力……」瞿恩勸立青。

  立青不說話了。

  「下面部隊對臨時中央的《今後作戰計畫之指示》有什麼反映沒有?」瞿恩問立青。

  「要我說實話嗎?」

  「當然。」

  「那就請您轉告恩來同志,此計畫不怎麼樣,分離作戰?兩個拳頭打人?這跟咱四次反圍剿的成功戰法,剛好相反。」立青氣呼呼的。

  「我知道,你們習慣了老毛的集中優勢兵力的運動殲敵的那套做法。」

  「是呀,這有錯嗎?您得提醒恩來同志。」

  「你得體諒他,太複雜了,恩來自己也在受清算,要不,我也不會跑這來印鈔票。」瞿恩無奈地說。

  說話間,林娥來了。林娥跟著瞿恩來到瑞金後,擔任政治保衛局三處機要報務員。林娥告訴立青:「瞿霞關在南京國民黨老虎橋陸軍監獄,終身監禁。」

  立青眼紅了:「我聽說了……」

  林娥體恤地為立青送上手帕。

  「這個世界上,我最不能原諒的人,就是那個王八蛋!」立青恨恨地說。

  「你是在說立仁吧?」林娥問。

  立青感到吃驚,自己沒講到那個「王八蛋」是誰,林娥怎麼就知道是立仁?

  「你們家的事,我一點兒也不陌生。」林娥笑道。

  「你看上去還真像我的師母,連說話都像瞿恩。」立青不由刮目相看。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嘛!」

  「那倒也是,我那姐姐要是知道是你代替了她,還不知是喜是悲呢!」立青感歎。

  立仁調離上海,任江西剿共總司令部情報中心少將主任,臨行前,來向立華告別。立華此時已跟董建昌生活在一起,收養的孩子取名「費明」,已長成三歲。

  「怎麼叫費明?誰起的名字,這麼怪!」立仁問。

  「老董起的,費解的費,明白的明。」立華說。

  「這名字,對立統一呢!過來!費明,讓舅舅看看!」立仁一把抱過了小費明,感歎道:「太快了,這孩子,轉眼就三歲了!」

  立華聽說立仁調到江西「剿共」,沉默了一會,歎了口氣:「哎!你們哥倆還真的刀兵相見了……」

  「不那麼直接,我主管情報偵緝。」立仁說。

  「那有什麼區別?」

  「咱家出了個立青,委員長還能這麼信任我們,已經是萬幸了!」立仁有點沾沾自喜。

  立華冷冷地說:「你是在說你自己,不包括我。我對『攘外必先安內』的國策有異議!」

  也許是命運的巧合安排,原先黃埔三期六班的軍官生范希亮、湯慕禹、吳融,都被派往江西執行「剿共」。而被「剿」的「共」方,其中就有三期六班的「赤匪」,紅三軍團九師師長楊立青。

  范希亮此時擔任師長,湯慕禹任師參謀長,吳融任團長。三個人都為人生道路的際遇感慨,在一起喝酒談心。正在盡興當中,黃埔的老長官楊立仁趕到,三人不由又是一喜。可是立仁並沒有融入到久別重逢的喜慶當中,而是很嚴肅地把範希亮從酒店叫出,同範希亮談話。

  「我的人告訴我,你范師長幾年前曾經和我弟弟立青有過一段特別的日子,你能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嗎?」立仁問。

  「怎麼?你在懷疑我?」範希亮不滿道。

  「不是懷疑,我只是想弄清事實。那一仗,你的團打得很好,可蹊蹺的是,你這個做團長的卻整整失蹤了八天。這八天你都在哪兒,又做了些什麼?」立仁不陰不陽。

  「不是像你楊主任想像的那樣!我可以說,我範希亮始終保持了一名軍官的榮譽。」

  「那就是說,你承認你曾有被俘的經歷,我沒理解錯吧?」

  「沒錯,你走投無路的弟弟,利用了我的電話線,與我豪賭了一場。」

  「我要聽具體的,每一個細節都不要遺漏,尤其是他為什麼會放你。」

  「他可不是放了我,你那弟弟從不做吃虧的買賣。」範希亮把來龍去脈細細說了一遍,「……就這麼回事,那些藥品物資都是我老範自家掏的腰包,沒動用一個子兒的軍費,不信你可以去查!」

  立仁深深地沉陷在範希亮的敘述中。

  「楊主任,我都說完了,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範希亮說。

  立仁笑笑:「噢,沒什麼。立青他的傷沒什麼大的妨礙吧?」

  範希亮略感意外:「應該沒問題。」

  「此事你范師長不必再向外人說了。這件事,你就當我是作為一個哥哥,在打聽自己的弟弟。」立仁對範希亮說。

  [選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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