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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工人終於住手,還替立青撿起軍帽:「誤會,楊營長,向你致以工人階級的敬禮。」立青還想諷刺工人幾句,瞿霞趕緊拉走他。

  「烏合之眾,完全是烏合之眾!」立青一進辦公室,就氣呼呼地說。

  「也是你太傲慢了,一句話就可以說清楚,說你是來找我的嘛,人家不就讓你進來了嗎,可你偏不說。」瞿霞安慰。

  「一座城市兩支武裝,兩個指揮系統,你懂嗎?是非常危險的。」立青從軍事上考慮分析。

  「你打電話來說要見我,就是為說這件事來的?」瞿霞問。

  「我跟你談不了,我要見瞿教官。」立青仍舊氣呼呼。

  接著,立青生氣地說:「瞿霞,你說說這大走廊上,是我們在廣州要的那個『革命』嗎?那時候,黃埔學生軍的軍服是什麼?是旗幟,所向披靡的旗幟!穿上它,你就是最可愛的人。可是現在,軍服還是那個款式,看法可就變了。你告訴我,還有信任沒有?」

  瞿霞終於明白立青發火的原因,說:「我忘了向你解釋了,就在昨天,三名穿你這樣服裝的人,沖進我們一位領導同志的家裡,打死了他。這也就是剛剛那場誤會的原因。」

  「真的?我們真這麼幹了嗎?」立青一愣。

  這兵荒馬亂的,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

  「我沒說你們幹的。」瞿霞說。

  「那我就更要見瞿恩了,你馬上替我找到他。我給你十分鐘,再晚就來不及了。」

  「十分鐘時間無論如何做不到,我哥哥瞿恩他不在這座樓裡。」瞿霞無奈地望向立青。

  「那就沒辦法了……」立青感到有點失望。

  立青難過地對瞿霞說:「瞿霞,我需要瞿恩的智慧來阻止可怕的事情發生,中山艦事件再不能重演了!你知道嗎?我只想親口聽聽瞿教官對我說,我該怎麼做?做什麼?我真的非常非常的痛苦……」立青說完,「砰」地帶上了門,走了。

  身後的瞿霞追喊:「立青!立青!」

  哪裡還能見到立青的影子……

  瞿霞快步來到瞿恩的指揮室,瞿恩正與幾名領導同志在研究市區圖。瞿霞對瞿恩一陣耳語,瞿恩一怔,領瞿霞到了邊上:「噢?立青是這麼說的?」

  「好像還有一些,他不便說。」瞿霞說。

  瞿恩神情嚴肅地對瞿霞說:「不管怎麼說,至少我們對蔣不能抱任何幻想。上海衝突已不可避免,我們要做好鬥爭失敗的準備。」

  「失敗準備?這還沒開始,就準備失敗?」瞿霞不相信地問。

  瞿恩歎了口氣:「唉!黨內的意見不一致,決定權在共產國際手裡,你有什麼辦法?伍豪同他們爭論過,但沒用。」

  接著,瞿恩關心地對妹妹瞿霞說:「以後的路還很長,你現在就回家去,一旦他們翻臉,上海党必然會轉入地下,咱們家是黨在上海最機密的聯絡地點之一。你和母親現在就要做好隱蔽工作的準備。」

  瞿霞點點頭,站起身來要走。

  「告訴我們的媽媽,無論發生什麼,都要對組織有信心。這不是結局,蔣介石如果這麼幹下去,總有一天要垮臺。『君以此始,必以此終』!」瞿恩處驚不變。

  一輛租界巡捕房的警車停在楊家門外,英籍警官克拉克笑嘻嘻地接過立仁遞過來的行李,協助他裝上車內。

  立仁對克拉克說:「這——我家!你——要保護!」

  克拉克連聲說:「沒問題!沒問題!」

  楊廷鶴和梅姨透過窗戶,目送著遠去的警車尾燈。

  「你說這立仁究竟是什麼官,怎麼這麼大能耐?」梅姨說。

  「你就記住了,暮色底下,所有的貓都是灰色的。」楊廷鶴感到生厭。

  這時候,書房裡電話鈴響了。

  「還在打,人都走了?!」梅姨說。

  「老子替兒子傳一回話吧。」楊廷鶴說著,走進書房。

  楊廷鶴拿起「叮呤呤」的電話。

  電話中傳來楚材的聲音:「怎麼老半天不接電話,我跟你說,行動時間已經定下了,四月十二日淩晨四點!你在聽嗎?也就是明天!」

  楊廷鶴呆住了。

  警報聲尖利地從瞿恩家窗外不時劃過,連續的機關槍射擊聲不斷傳來,瞿母與瞿霞隔窗向外眺望。

  「這槍聲,是你哥哥那兒嗎?」瞿母憂心忡忡。

  瞿霞無聲地點點頭。

  槍聲連續不斷,又有警車呼嘯而過。瞿母機警地將窗臺上的紅色盆花搬入,換了藍色盆花後,關上窗戶,對瞿霞說:「從現在起,我們等你哥哥指示,等。」

  「你說,黨還有希望嗎?」瞿霞問。

  「二十年後見高低吧!」

  同兒子一樣,瞿母的心中,充滿著必勝的信念。

  立青與湯慕禹等幾名軍官在駐地打牌,室外隱隱的警報聲不斷。

  「就他二十六軍在外面瞎忙乎呢,打仗不行,做這種事賣力得很!」湯慕禹說。

  「出牌出牌,囉嗦啥呀你!」立青心中窩著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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