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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董建昌哈哈大笑說:「老蔣還是有大略無雄才。」

  楚材一怔。

  董建昌繼續說:「能退就好,甭管他退多少。不知進退,必然眾怒難犯。楚材呀,你替我帶句話給老蔣。」

  「什麼話。」

  「不要搞『清一色』,要打『對對和』,僅憑一個第一軍再加上他的黃埔班底,不行。」

  「我明白董長官的意思。」

  「其餘各軍的工作我董建昌去做,可他老蔣還是得給共產黨消消氣。」

  「怎麼個消氣?」

  董建昌道:「孫文學會那些挑撥離間的本黨小人們,也得打上五十大板。我看可以取締。告訴校長,行了,他們夠本了,現在他過河不用舟了,不是嗎?還要孫文學會做什麼?取締它!」

  楚材笑了:「董長官果然是老手。」

  一旁的立仁,對董建昌也不由得另眼相看起來。

  自從蔣介石發佈了一條命令之後,戒嚴令撤銷了,黃埔表面上似乎已經恢復到了以往的平靜。這條命令說道:「……自本令公佈之日起,除本校特別支部,其餘如共產支部、青年軍人聯合會和孫文主義學會等各級組織一律自行取消,此後並不得再有各種組織發生。如稍有違紀,一經查出,實行嚴重究辦,以維紀律。此令,校長蔣中正。」

  黃埔三期宿舍裡,立青正在做俯臥撐。他向範希亮打聽消息,卻被範希亮告誡不要瞎傳,小心被人家大包裹給裝進去。

  可立青想,這些天的事情總得有個說法,惲代英、蕭楚女、高語罕、瞿恩都逮捕幾天了,還關著呢。省港罷工委員會的武裝糾察隊全部繳械解散,第一師的政工人員,凡是共產黨員,除周恩來以外幾百人都被扣押在廣州水泥廠,難道就一點說法都沒有嗎?

  一班人正說著,進來一名軍官生說找一套穆震方的軍裝出來,要送到區隊部去。就在大家估摸著穆震方就要放出來的時候,區隊通信員進來,瞄著立青對老範一陣耳語後走了。

  範希亮走了過來:「立青,區隊讓你去看押室,要放瞿恩了,也算是個道歉的意思吧!否則,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沒法再相處了!」

  「我不去!」

  「為你好,幹嗎要強呢?有什麼?都是軍人,咱也就是執行命令,有什麼過不去的?」

  「我的人格過不去。」

  「還真認死理。」

  「反正我不去,打死我也不去,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好好好,你不去,我去!給自己的老師賠個禮,人之常情!」

  老範整整軍服,走了出去。

  多日的關押讓瞿恩身心俱疲,參加完蔣介石的宴會後回到家中。瞿霞連忙上來問道:「可回來了,聽說蔣介石專設晚宴?」

  瞿恩坐下,放下手中的拐杖,一言不發。

  「怎麼,還沒完啦,這事?」瞿母也忍不住問道。

  瞿恩搖搖頭:「蔣介石顧左右而言他,完全不回應我們對中山艦的質問,說是此次事件真相,等他死了以後,才可以完全發表。」

  「這算什麼,想不了了之?」瞿霞追問道。

  「不是不了了之,人家已經一箭三雕,成了廣州黨、政、軍頭號首腦。」

  「最後怎麼處置你們這批人?」

  「怎麼處置?讓你出局唄。集中到大廟去,政治集訓,黃埔以及第一軍內凡公開身份的同志都得去那兒!」

  「真夠陰的!」

  瞿恩深歎了一口氣:「多少心血呀……」

  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瞿恩想,槍桿子在人家手上,多年來,對於黨的武裝力量的組建,共產國際一直不同意。曾經提議從李濟深的援助裝備裡勻出五千條槍用於武裝工農都不行,說是免得讓國民黨人猜忌。

  瞿恩正走神,瞿霞又問道:「你們退出來了,黃埔怎麼辦?完全放棄了?那立青那些人就讓他們隨波逐流?自生自滅?」

  「是呀,我最不放心的,就是立青那類的青年,不能不管,完全推到人家那邊去。可惜了!」

  「是你不讓我發展他。我聽說,逮捕你們,立青也參與了?」

  瞿母一怔,看向瞿恩。

  瞿恩點點頭,說道:「我看得出,他當時很痛苦,比我這個被逮捕的,還要難過。我能想像得出,那一刻,他很無助,很無助。」

  「都什麼事呀,可別把這麼好的孩子給毀了。」

  瞿恩看向瞿霞:「你想辦法,找一次立青,安慰安慰他,讓他別太內疚了。那不是他的事。完全沒必要自責。」

  「要不要向他解釋一下,為什麼上次沒有發展他?」

  「沒那個必要。眼下這個氣候,不說破更好一些。」

  「那立青能理解?」

  「他得學會承受。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瞿恩緩緩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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