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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華暫時住到立青的房間,立青狼吞虎嚥地吃著姐姐帶回來的點心。

  立華心疼地看著弟弟:「慢點慢點,我就知道你沒吃飽!」

  立青揩揩嘴角邊的點心渣子:「我哪敢吃飽,姐,不是你回來了,今兒老頭子准少不了十五軍棍。」

  「咱爹那棍子還留著呢?」

  「可不是專為我留的,我哥可一次也沒挨過!」立青想想就覺著冤枉,在父親眼中,自己永遠都是闖禍的那個、惹父親生氣的那個,哥哥立仁似乎就從來沒犯過錯誤,可他就是看不慣這個從來不犯錯誤的哥哥。

  立華沒有接著立青的話往下說,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實話告訴我,我姨是不是跟爹睡一塊兒了?」

  「我爹那身板,能少得了女人?你在家時就已經鳩占鵲巢,我都沒跟你說!」

  立華歎口氣:「我早知道。所以我不願意回這個家,寒暑假別的同學都走了,只我一個住在學校宿舍呢!」說著,立華把頭轉向視窗,又歎了口氣。

  「那你這趟怎麼回來了?」

  「一言難盡啊……」立華把頭低了下去。

  立仁經過立華的房門,站住了,聽聽動靜,獨自踩著狹窄的樓梯上到閣樓。閣樓門打開,不大的空間裡堆滿楊家舊時的用物,櫥櫃、瓶瓶罐罐、書,還有去世的母親生前的衣物、畫像,佈滿灰塵。

  立仁不放心地走到閣樓門口,再次張望,確定沒有人,開始在一堆舊物中尋找。一陣風吹過,書發出瑟瑟的聲音,母親的畫像「咯嘣」動了一下,立仁有些哆嗦。革命人不能害怕,他握緊拳頭,給自己鼓勁,繼續尋找。不多時,他注意到一隻樟木箱子,沒費功夫,就打開了。箱子裡,盛放著楊廷鶴舊日在軍中任職的軍服、綬帶、大禮帽以及各種勳章勳表。立仁對這些都沒興趣,他的手塞到父親的軍服下面,繼續翻找,突然,他摸到一個硬硬的東西,露出滿意的微笑。

  月光透過窗戶,灑進閣樓,照到父親的箱子上,也照在母親的畫像上,母親很端莊,她安詳地看著立仁,她的兒子小心地拿出一隻紅綢布裹住的左輪手槍。

  展開布後,立仁打開槍膛,裡面沒有子彈,是空槍。他又在箱子裡一陣翻騰,失望地歎了口氣。

  又一陣風吹過。

  立青從房間走出,似乎覺得閣樓上有響動,燈還亮著。這麼晚,誰會在上面?他剛想朝閣樓處去探個究竟,只見立仁一面撲打著身上的塵土,一面從閣樓上走下,立青驚訝,趕緊別到廊柱後面。

  立仁走下來,回頭看看閣樓,又四處張望一番,朝自己房間走去。目送立仁的背影離開,立青好奇地爬上閣樓,小心地打開門。他警覺地用目光尋找著,仿佛是沿著剛才立仁的視線將閣樓掃視一番,終於,他的目光盯在那口被立仁拖出的樟木箱子上。

  立青走過去,打開箱子,他的眼睛亮了,一隻紅綢裹著的左輪手槍躍入眼簾。立青拿起手槍,對著月光,仔細把玩,旋即又想起立仁來。

  立仁為什麼會找這支手槍?立青把手槍用紅綢包好,關上樟木箱,離開。

  閣樓內恢復了平靜。

  立仁回到房間,脫下長衫、襯褂,疊置整齊,欲上床,門開了,立青抱著被褥進來。立仁眉頭立即皺了起來:「你來幹嗎?」

  「我那兒成了立華的閨房,勞您把這些書挪挪開,行嗎?」

  「客房不是空著嗎?」

  「客房咱姨占著呢!」

  「別虛偽了,讓她直接搬爹屋裡去得了,還當別人不知道!」

  立青其實很想告訴立仁,他做的一些事情,也別當別人不知道,比方說,剛才閣樓發生的一幕,他畢竟不是立仁,說話沒那麼損,既然說到梅姨的事,就不把話題往立仁身上引了,立青針對哥哥的話,說:「這我可說不了,你去跟咱爹說去。再說,這裡本來就是我的床鋪。」

  說著,立青將鋪上的書籍掃蕩到地上,直接鋪上被褥,躺了上去,對立仁的橫眉冷對視而不見。

  立仁又氣又惱,指指地上的書:「這都是典籍!」

  立青笑笑:「我還想直接睡上頭的,那樣你會更加不願意,也褻瀆了這些革命經典,不是嗎?」他順手取了一本在手上翻開,「瞧瞧這書名,多艱深呀,《哥達綱領批判》!」

  立仁劈手從他手上奪過來,藐視地說:「這種書,你不配讀!」

  哥哥對弟弟說出這種輕蔑的話,立青明顯感覺到喉嚨眼冒煙,怕是心中的怒火在燃燒,他還是強行遏制住怒火,說道:「別費心了,你請我看,我也未必看!」說著,拉拉被頭,把脊樑骨對準立仁,想想,不能太便宜了立仁,冒出一句:「哥,我們就互相忍耐幾天吧,就當這兒是豬圈!」說完,立青把手伸進被窩,扯掉腳上的襪子,就手丟了出去,襪子散發出一股熏人的腳臭味。

  不一會兒,屋內傳來立青的呼嚕聲……

  周世農早已等候在茶樓,立仁進來,剛坐下,周世農迫不及待地問:「找到那支槍了?」

  立仁點頭。

  「是你先前說過的那槍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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