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小說 > 士兵突擊 | 上頁 下頁
二〇二


  齊桓猶豫一會兒,很無奈地把槍口朝上背了,也就是默許了袁朗的花瓶。袁朗換了個角度看著,並且是真的心無掛礙地在欣賞著。

  袁朗:"這一天可以很枯燥,也可以變得很有趣。你看看,以後你拿起槍不光會想起瞄準和射擊,會想起它還有花瓶的用途,你就又變得有趣一點了。"

  齊桓:"嗯,我會記得您這話的。可現在我只覺得害臊。"

  許三多從瞄準鏡裡瞄著齊桓槍口上的那朵花,他有點莫名其妙。然後他繼續監視他的區域,風聲如濤,山林疊翠,許三多紋絲不動看著那片亙古不變的山林。他突然很想成才,這種方式的戰鬥是他的至愛,在茫茫中尋找一點,一個目標,瞄準,鎖定,擊發。

  成才、六一、班長、爸爸,你們知不知道?今天我二十三歲。像往常一樣,又要在崗位上度過這一天,旁觀、做分內的事,這樣過了這一天。二十一歲我丟了班長,二十二歲我沒了七連,二十三歲我會失去什麼?

  他有些跑神,由林間看到林梢上的白雲,今天的天氣好得出奇,白雲的群落如同從頭頂奔騰而過的馬群。

  就在此時的遠方。

  一個人坐在山頂上俯視著五班的屋、五班的路,只有五班的地平線。那塊平展的岩石上放著一支八一杠步槍和一具絕不配套的瞄準鏡,那是成才。

  就在此時的遠方。

  一個穿著制式迷彩褲的人在走路,先邁出左腳,再提過去右腳,我們會叫他瘸子,但我們可能很少見過走得這樣有力的瘸子,這是伍六一。

  就在此時的遠方。

  一輛農用的三輪小貨車在稻田邊的公路上小停,一個人下了這種當地出租,一身俗套的西裝,很氣粗地付給人一堆毛票。這是許三多他爹許百順。

  就在此時的遠方。

  《生日快樂》的旋律在響,一個男人的手握著一隻嬰兒的手,兩隻手一起握著一支筆,這支筆在生日卡上畫出一個光屁股的嬰孩,然後他在信封上寫的地址是七連許三多收。這個家不寬敞但溫暖,不富裕也不貧窮,這是史今的家。

  暮色西垂,叢林中,吳哲幾個正用汗巾把許三多的眼蒙上,當兵的沒別的,連汗巾都是迷彩。

  對許三多來說命令就是鐵板道理,於是眼前成了一片漆黑。被吳哲幾個領著從林間走過,只能從蒙眼布裡看見一條線的地面。他聽見周圍有人在輕笑,似乎整個分隊的人都聚在他周圍。

  許三多眼上的蒙眼布一下被拉開了,他發現他的戰友們把他拉到了山巒之巔,正對著一輪剛觸上山頂的落日,流金的世界耀得他滿眼生花,連自己也被染成紅色。

  這種瑰麗讓他目瞪口呆兼之眼淚長流,後一個效應是源於忽來的強光而非感動。從來不安於室的老A們也安靜了,心情隨著這片金紅一起流動。

  吳哲:"許三多哭啦!真是個感性傢伙!"

  許三多擦著眼淚:"明明是被晃的!真漂亮。"

  吳哲:"那是老天爺送你的生日禮物,這才是我們為你預備的。"

  他把許三多扳過身來,許三多第一印象是面對著一個小小的花壇,然後明白那便是他的生日晚餐,儘管只是些野戰口糧和野果野菜,但他的戰友們精心地用野花野草在視覺上彌補了吃的遺憾。

  一幫老A鬼哭狼嚎唱著《生日快樂》,難聽不夠,還要盡可能跑調和刺耳。

  許三多怔著,似乎剛從另一個時空被拉到眼前的世界。

  許三多:"怎麼……怎麼會這樣?"

  齊桓:"是啊,有看頭沒吃頭。這個半吊子花匠弄的,活像個誆人錢財的禮品果籃。"

  許三多:"我是說……怎麼在這時候?……這地方?"

  吳哲:"誰讓你偏挑這會來人間添亂?二十三年前的今天,一顆孤獨的靈魂降生了,反省著自悔著,完了一屁股坐在這煩著我們……喂?!"

  他邊說邊摁著許三多坐下,齊桓因他嘴上的無所顧忌一掌扣了下來,鋼盔被扣出一聲大響:"基地食堂的蛋糕只好回去再吃了。可隊長說,不能因為幾個白粉鬼就不過日子吧。"

  許三多茫然地感激著,看向袁朗。袁朗的注意力似乎在食物上,並且找了個位置坐下。

  袁朗:"坐,坐。你們都會記住這個人的生日,而且你們誰有過這樣的生日?這邊HAPPY著,那邊武裝到牙的多國白粉聯軍正在抵近,為毒品獻身的傭兵,扛著火箭炮,端著輕機槍,刀頭舔血,久經沙場。他打著哈哈——羡慕不羡慕?"

  吳哲:"能記住一天都做過什麼,那可真不錯……不過隊長,你說得那麼邪乎,到底真的假的?"

  袁朗很認真地看著他:"你已經錯過一次了,正企圖錯過第二次。"

  吳哲想了想,明白了。不要再去想它的真假,就當它是真的。

  袁朗點點頭,轉向許三多:"生日快樂,許三多,天天都快樂。這裡都是你的朋友,這很重要。我們都真心喜歡你,這也很重要。"

  許三多聽著、看著,在這樣一個非常戰鬥日其他人為他做的一切:"我也很喜歡你們……真的……以前沒有覺得,我總是看不清身邊的事……很幼稚,又錯了……"

  袁朗:"有人又急於懺悔了,這樣的生日可不快樂。"

  許三多笑了笑,住嘴,齊桓把一束東西拿過來:"吹吧,你的蠟燭。"

  二十三支蒲公英,這樣一種蠟燭。許三多看著,眼裡忽然有些調皮之意。

  許三多:"吳哲、齊桓,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告訴你們。"

  往下他小聲嘀咕了什麼,很嚴重的表情,以至齊桓和吳哲都把頭湊了過去。

  許三多一口把蒲公英吹了他們滿頭滿臉,然後大笑。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