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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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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調座位,一週一調,她給調開了。一個月以後,她又調回來了,我們又同桌了。」 許三多:「啊?」他笑,笑了第一聲就打住他知道班長在說他。 史今含著笑:「三連到七連,是個天涯海角的距離嗎?明天就算你想不見成才吧,我是說就算啊——辦得到嗎?不定哪天你們就又共一張桌子。人總是要分嘛,分得還會越來越遠,可你也在長啊,腿會越長越長,有一天,你覺得從天南到地北,也就是一抬腿的距離。」 「是啊是啊,」許三多迅速地開懷了,「我真傻。」 「是有點傻,你都是老兵了。」 許三多輕聲地笑,揉揉眼睛。 「老兵,可以回七連了嗎?該打背包了。」 他跟著史今邁開步子,雙人成列。史今今天使勁開著玩笑,簡直是竭力開著玩笑:「順便說一聲,那個跟我生離死別足足一月的同桌,是個女孩。」 許三多終於開始大笑,因為在佇列中,無聲地大笑。 許三多並沒打算違抗命令,尤其是被史今傳達的命令。他坐上一輛軍用越野車,就報到去了。越野車的前邊,是師部參謀,正翻看著許三多的材料。但他有點不可理解,他問許三多:「你的成績驕人!怎麼還沒升士官?」 許三多:「我初中畢業。」 「那不是唯一尺規。」 「七連的好兵很多。」 參謀顯然並不相信:「還有比你好的?」他是自言自語,許三多也不做回答的企圖,反倒他轉臉間看見車後的一個人影,他目不轉睛地看著,但車已經實在離得太遠。 許三多極目看著。 參謀也扭頭看問:「誰呀?」 「像是我班長,」許三多對自己搖著頭,「不會的,他回宿舍了。」 這是不需要一個師參謀操心的瑣事,參謀點點頭,合上了許三多的資料:「轉士官吧,你絕對夠格。」 許三多看到的那個人正是史今。他最後看了一眼駛遠的越野車,橫穿過馬路。他仍沒穿雨衣,雨雖然不大也快把他澆透了。他去車場,也許是這條路太長太直的原因,背影看上去有些佝僂。路過車場的時候,伍六一和幾個兵正冒著雨給露天下的戰車蓋上篷布,史今本是從旁邊路過,機械地上去幫手。 伍六一覺出他不對:「怎麼不穿雨衣?」 史今搖了搖頭,走開。他現在已經無法掩飾了,沮喪和絕望襲了上來,在風雨中走得都有些飄搖。 伍六一立刻明白他們最擔心的事情已經發生,拿著自己的雨衣追了上來:「命令下來了?」 史今喃喃道:「快了……快了。」 伍六一用雨衣裹上史今,緊緊地把他抱住。 高城在寢室裡大口地燒著煙,看著窗戶上縱橫的雨水,他甚至不願意直對著說話的洪興國。洪興國歎道:「夜間從來是三班長的強項,慣例是他去。這回臨陣換人只說明一個問題,命令已經到了,就在團部。」 高城嗯了一聲,意思是知道。 洪興國輕聲地說:「他是老兵……肯定他也知道。」 高城:「嗯。」 「得做準備。」 「怎麼準備?怎麼準備?!」 洪興國面對高城的逼問,有點無奈:「情緒,他的情緒。他辛苦了這麼多年,得讓人笑著走……」 「怎麼笑?你給我笑一個!笑啊!」 「老七!」洪興國起身把虛掩的房門關緊了。 高城的氣來得快泄得也快,因為很清楚眼前的人不是發作對象:「不公平。我可以拿全連的任何人換他留下,比如那個最出頭露臉的許三多……」 洪興國:「我會留許三多,任何團部的軍官也都會選擇許三多。」 高城瞪著他:「你擺出那副他媽的……」 洪興國沒等他說完:「得了得了。我只是說,像個連長那樣想問題,好嗎?」 於是高城改成了瞪著窗戶外邊。窗外的雨還在不停地下。 夜雨澆淋著遠處微閃的燈光,槍聲間隙而有節奏地在響,觀看的人都是內行,解說詞也簡短之極。許三多在射擊,對他來說,簡單得像是呼吸,只是偶爾停下換個彈匣或者更換一種武器。 微光射擊。 燈全滅了,許三多戴上一副微光鏡,綠色視野中的靶子甚至很難找出來,許三多射擊,換彈,射擊,換武器,射擊,頻率和白晝射擊幾乎是一碼事。他的射擊位置上有了越來越多的觀望者,那都是軍階遠高過他的軍官。 軍官:「談談經驗,許三多。」 「就是瞄準,射擊。」他很清楚沒人會對這樣的回答滿意,又補充說,「我班長打得比我好,我們連有個狙擊手也比我打得好……原來是我們連的。」 王慶瑞在人群裡插話,他一直是觀望者之一:「這個兵謙虛。低著頭吃草的牛,吃得最多。他思考也像牛反芻。說真的,他是我見過不多幾個會思考的兵。」軍官們輕笑。許三多面無表情地站著,像任何士兵會做的那樣。 我很想說不對,士兵很會思考,服從命令的同時都在思考。可我是個士兵,士兵不該當眾說出自己的思考。 軍官們走向下一個射手。一名軍官拍拍許三多的肩,是接他來的那名師參謀:「許三多,能教別人嗎?」 許三多:「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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