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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六


  「那你咋不哭?」李夢抹淚說,「我們老兵都哭,就你不哭。你他媽以為自己長出息了?這麼感動的時候你不哭,你小子把我們都當娘兒們呢?」

  許三多說:「我答應過班長不哭的。」

  「我啥時候說過?」老馬問道。一邊問還一邊悄悄地抹著眼淚。

  「我是說現在的班長,七連三班的班長。」

  薛林抹著眼淚:「許三多,你不能這麼喜新厭舊啊!」

  「放屁!你們都給我瞧瞧!」老馬指著許三多,「你們都給我瞧瞧這許三多!瞧瞧人家,這才叫出息呢!這才叫當兵呢!尤其我說的是你,李夢,你瞧見沒?」老馬好像是真的激動了。

  許三多不知就裡,他說:「班長,我可以解散了嗎?」老馬一拍大腿說:「大夥兒瞧瞧,說了立正有啥事都不帶鬆勁的,帶兵要做不到這樣,乾脆打背包回家!我跟你們說我是這麼當的兵,你們還不信!現在看見啦?早跟你們說過,不是哪個部隊都像咱們班那樣的!」

  李夢說:「這小子現在給練得不像人樣,我就樂意縱情悲歡,長歌當哭,怎麼著啊?」

  老馬不理他了,只管使勁地捏著許三多,似乎想在走時從他身上帶走點什麼。他說:「三多子呀,你這條路走對了呢,你們那連是全團最牛氣的,你現在身上也有股牛勁了。」

  許三多說:「我沒有啊?」

  李夢的樣子真有點要那個了,他說:「他不傷心他來送啥?他以後要後悔的。」

  老馬劈頭就給了李夢一下,說:「口令裡有向後退這一條嗎?我就樂意他來送!老子當了五年兵,臨走時就是想有個真當兵的來送我!」說完,老馬正了正衣領,向大家敬了個標準的軍禮:「許三多,解散!幾年時間你們沒一個給我像個兵,到我臨走這會兒,你們一個個的給我像個兵!挺直了!別一根根拉麵似的!」

  月臺上,李夢順便就想往地上坐,屁股上卻著了薛林一腳,回頭看看老馬和許三多那對,說著閒話,身形卻跟拔軍姿一般,似乎是拿定主意把軍人作風進行到底。李夢只好挺直了站著,使送行更像一個歡迎儀仗什麼的。

  老馬的語調也隨著身體明朗起來:「車快來了,老馬也要走人了,臨走前想了半天,送你們什麼。後來想自個一窮二白,只好送你們一人一句話,你們幾個願聽就給我聽著。」

  老馬一直挺拔著腰杆,他看自己的兵,他的神情又嚴肅又傷感:「第一個就是你,許三多,帶了這麼些兵你是最讓我驚訝的,你傻得像猿人進了城市似的,大公無私得跟個孩子似的,踏實起來跟個沒知覺的石頭似的。我羡慕你這份不懂事,無憂無慮的,我想你懂點事,又怕你懂了事就沒這踏實勁。你不知道你那份踏實有多好,要有這份踏實勁,李夢那兩百萬字的小說就該寫出來了……

  「許三多,你是一定要在軍隊幹下去的,你這種人軍隊裡需要,你絕對能當好兵,可你還得當出頭的兵,就是千里挑一的兵,萬里挑一的兵,那就叫個兵王。」

  李夢點頭,說:「對,往下你就能提幹,當官。」

  可老馬說:「許三多要照這條道走,就不是許三多了,許三多,班長給你想得最多,班長想你不光要當好兵,還要做好人。咱們都是平平常常的人,我的意思是你不光聽命令把事做好,你也要想個明白。」

  許三多像往常一樣點點頭,他說班長:「我記著呢。」

  老馬回頭看看老魏:「說老魏呀,我就不說你什麼了。咱們倆差不多,除了心善人直,沒別的好處,該好好過日子的人就得好好過日子。軍隊對有的人會是一輩子,對有的人只是幾年,咱們都是後邊那個。薛林呀,我覺得你做生意是塊好料,你太會跟人交際了,老鄉連漢話都聽不懂,你竟能跟人扯一晚上。薛林笑笑地撓著頭,他說我那是閑的。老馬說別小看這個,軍隊裡練出來這些東西往往能用一輩子。還有誰?就剩你了,李夢。」

  李夢眨巴著眼聽著,列車卻駛進了站,時間還有一些,可老馬想了想,沒有說話然後拿起背包就走,頭也不回。

  「喂,說了他們你不說我,是什麼意思?」李夢忽然追了上去。

  大家突然覺得不能就這樣分離了吧,就又追上去,搶過老馬的東西,爭先恐後地往行李架上放,然後跑到車窗下,繼續與老馬話別。

  列車一聲震響,開始走了。

  老馬朝車窗外的戰友們揮揮手,聲音哽咽著:「那我走啦。」

  只有李夢還眼巴巴地盯著老馬說:「你欠我句話呢,班長。」

  老馬:「我還是不說好。你們誰再走時可得寫信告我。」

  李夢急了,他說:「班長,你要再不說,我咒你生了孩子沒屁眼。」

  老馬卻滿不在乎,他說:「我都還沒對上象呢,怕你那個?你就那麼想聽啊?」

  李夢說:「廢話,同班兩年,我怎麼不想知道你對我是個啥說法呀?」

  列車慢慢地快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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