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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三


  許三多說:「我啥也沒看見,就聽見響了。我耳朵裡現在還嗡嗡地響。」

  史今苦笑:「明兒跟指導員說說,讓你上車體會體會。可下午你還得去。」

  正說著,忽然聽到高城大聲地吼著:

  「起風啦!起風啦!趕緊隱蔽!找車後邊蹲著去!把飯盒揣懷裡!」

  許三多一看,果然一陣風卷著煙塵,如同一座有形的山脈向他們壓來。許三多端著剛剛打好的飯盒,在灰霧中一下傻了。

  高城看見了,忙喊道:「你蹲著去!有心沒肺啊?你這飯還能吃嗎?」

  大風過後,高城一看竟是許三多,頓時就來氣了:「怎麼又是你呢?」

  看了看許三多的飯盒,卻沒有訓他的心思,只說了句:「撥掉上面這層,趕緊吃了去!」然後走開了。

  好在許三多能吃,他扒了扒,就大口大口地吃著那盒土黃色的米飯。

  我入伍的第一個夢想是成才給我的,戰車、硝煙、火炮、機槍、狙擊步槍、大功率的發動機,在爸爸身邊永遠感受不到的一切。連長簡而括之地把這些稱之為戰鬥精神,他說我沒那麼些玄虛跟你們說,你們起床就進入了戰鬥,你們如果喜歡這種生活,就是戰鬥精神。我很想跟他說,我喜歡,可這種生活它不喜歡我。有個夢我做了很久,可它成了現實的時候,第一腳就把你踢得遠遠的。我知道我永遠不敢跟他說,因為他說這種話的時候,目光就像跨越障礙一樣直接從我身上跳過。

  其實,這只是個開張,在後來的日子裡,白鐵軍離開了那個絕情的靶坑,許三多成了唯一的坑主。他還經常在登車的時候把一個班的兵都堵在了身後;登了車,他又時常坐錯了位置。輪到他在車內射擊時,別人總是打在靶上,他卻老是打在活動靶的周圍,打得煙塵滾滾的,打得伍六一一臉的慍怒。許三多還暈車,暈得大口大口地吐,吐得旁邊的兵不得不鄙視地看著他,沒有人表示同情。

  高城也已經熟視無睹,在對待許三多之事上,這位年青的連長已經找出一個最簡單的解決方法:不看,或者稱之為漠視。這種態度會傳染的,七連的其他士兵也很快學會了高城式的目光,他們心裡下意識的自尊已經被損傷了,最悍勇的裝甲偵察連居然存在著一個暈戰車的士兵。

  不到一星期,鋼七連看我的眼神都像在跨越障礙,而且是那種毫無難度純屬多餘的障礙。

  鋼七連的越障練習,障礙設得著實有些誇張,比旁邊連隊高出一米的垂直障礙就至少有四五道,而兄弟連隊那個是標準高度。

  這是七連尖子兵大顯身手的時候,伍六一輕鬆得有些賣弄,並且看來他會遠遠搶在同僚之前到達終點。鋼七連人的生存方式是給自己樹一道不可企及的目標,然後「嗖」的一下把自己扔過去。能把自己扔過去的人就是連長眼裡的紅人。

  在終點等待的高城顯然很喜歡這種賣弄,在伍六一到達他身邊時,他頗為得意地給自己嘴裡塞上一根煙,給伍六一遞過一根煙。伍六一很自然地接了,然後高城給他點火,小小地使了一個壞,從火機上一下噴出的火苗幾乎燒掉伍六一的眉毛。高城大笑,並且伴之以逃跑和閃身,伍六一一腳飛起,不偏不倚,正中高城的屁股。這與軍威軍容無關,正好證明鋼七連的一種獨特:高城喜歡這樣。

  然後高城站定了看著障礙那邊的人,這時他又是那個軍儀十足的連長。然後他就會冰寒徹骨地問障礙那邊的人——怎麼還不過來?

  許三多,他躲在一個角落,並且希望盡可能地不被人注意到。但史今一直注意到他,並且伸手拍了拍他,於是許三多鼓足勇氣打算去再出一次洋相。

  史今指了指旁邊空蕩如也的一些障礙——上那練。那是一片全團公有的障礙,就這個團的訓練水準來說,是給全團人勝似閒庭信步解悶用的。於是許三多無比艱難戰戰兢兢去克服那片多少年前就被人征服的障礙。

  七連的訓練強度遠高於兄弟連隊,以致整個操場上只剩他這厲兵秣馬的一小塊。高城訓話的聲音顯得很突出:「今天大部分人都征服了我以為不能征服的障礙。嗯哼,絕大部分人。」他有些促狹地笑了笑,目光從許三多身上不經意地掃過,絕大部分人絕對是不能包括他的。

  「我這跟大家說句私話,先鋒二連名不副實,哪戰不是七連打的先鋒?常勝四連是瞎吹,咱們可以跟老四比比誰打的勝仗多;大功六連那是寒磣自己,記了一次集體二等功就敢叫大功連。指導員,咱們七連記過幾次集體一等功?三次!」

  洪興國有些難堪,他並不是太喜歡這麼劍拔弩張地吹噓,儘管高城所說的全是事實,儘管這是高城的風格,也可以說是鋼七連的風格。

  高城微笑著,讓全連人在沉默中回味著那個驚人的數字。這個連隊就是他的世界,所以他經常能對著一百多號人嚷嚷他的私話,說這種私話時他笑得又神秘又謙虛,讓大家覺得,我們之所以沒叫常勝、大功什麼的,就為留著讓兄弟連隊寒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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