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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老馬滿意到了驚喜的地步:「看!看!嗯,大家可以談談想法。」

  薛林挺起了胸口:「羡慕他們,因為他們離城市上千公里,怎麼都有個偉岸身影美好回憶。咱們離著就三四小時車程。敢說苦?想想紅軍兩萬五,敢說累?洗洗回屋上床睡。」

  李夢也接上了話茬:「班長,我很想捨身搶救落水兒童,兩個必要條件是得有水和兒童對吧?昨天終於聽著呼救聲,你猜怎麼著,偷糧的耗子落咱水缸裡啦!」

  老馬再也撐不下去了:「解散!」他好像終於也找准機會幽了一默,「想發牢騷?不給你們說,捂也捂死了你們!」

  大家一聲歡叫,牌局又開始了。老馬觀望,他很清楚自己是又失敗了,但他脾氣好,而且也這樣失敗過很多次了。想了想又湊上去問:「玩橋牌嗎?」

  薛林半點不給面子:「那是你們有身份的人玩的。小的們就愛拉耗子鬥地主。」

  李夢看也沒看老馬:「班長心情好就給新兵訓訓話。許三多,聽班長話,他可是好人哪!」

  許三多嗯了一聲就跟上了老馬。老馬抓耳撓腮,剛掏出幾副撲克,擺出個橋牌的格局。

  許三多:「班長,你要跟我說啥嗎?」

  老馬想起自己是班長來的,有些難堪地看看手上那牌:「說啥?要說啥?」他又念天地之悠悠地歎口氣,「你小子算是趕上啦。要說在咱們中國,像咱們這樣的班還真沒幾個……」他頓了頓,又頓出了很久以前軍人的驕傲——確定地說,「可以說獨此一個……你吃了沒?」

  許三多搖搖頭,他也發現自己真是很餓了,肚子裡咕嚕一響。

  老馬拍著腦袋站了起來:「對不起對不起!趕緊去吃飯!我是真羡慕你有事幹,我們可都吃過了,我陪你去吧?」

  在這荒原之上,五班的幾棟小屋是幾棟突兀的建築,透著不合時宜,早晚要被歲月和這過於廣漠的空間吞噬。日升日落,五班似乎永不會有半分改變。

  這裡的陽光永遠很好,晨曦照耀中一人從高低鋪上爬了起來,那是許三多,他開始輕手輕腳整理被褥。薛林濛濛矓矓地看看他:「搞什麼?」

  許三多想了想自己在搞什麼,早起是習慣,並不要搞什麼,但薛林又睡了。

  許三多躡著腳地出去。

  草原的山丘上裸露著銅礦石,遠處的廣漠和半沙化土地上的生機蒼茫而壯美。

  許三多跑步過來,跑得已經氣喘吁吁,通常到了這種地方,看著遠處的日出,任誰都會站住了感歎一回。

  許三多焚琴煮鶴地開始踢正步,他開始練習一個姿勢,這個姿勢讓人想起不久前伍六一對他說過的一句話:「我總不能讓你這麼一路踢著順拐去新連隊吧。」

  說實話,他比以前踢得好多了。

  李夢坐在鋪上,抽著煙,盯著許三多那張整整齊齊的床,犯著睡起之後的愣怔。

  老馬從上鋪翻下來,班長住上鋪是這支軍隊一個不成文的規矩,而且通常都是睡在新兵的上鋪,為的是排遣新來者難免的寂寞,老馬仍下意識地延續著。

  老馬看著李夢:「發什麼呆?」

  「沒發呆。」李夢不滿地回了他一句,「你們以為我發呆的時候我在思考。」

  老馬橫他一眼,問都懶得問了,他知道李夢一定會說他在思考什麼的。

  李夢果然沒有停:「我在思考,人的慣性和惰性能延續多長時間,這新兵蛋子能保持他的內務到什麼時候?」

  老馬因此又看看這屋,發現有點改變,除了幾個人睡的地方一片淩亂,屋裡被收拾過,裡倒外斜的桌椅被收拾過,亂糟糟的紙牌被摞好,只會是一個人幹的,只有許三多的被褥被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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